第一章 涸泉篇(1 / 2)

陽朝年曆九十一年,冬,大悲寺,山門前。

一個身著灰白色僧衣的孩子,看稚嫩的臉龐和瘦弱的身體,約摸六七歲。

寒冬,大雪紛飛,地上也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

那孩子坐在山門前的台階上,抱著肩膀,身體發抖,小唇沒有一分血色。

她一直看著山下,眼神充滿了希冀,從寅時開始,一動不動。

寺裏的僧人來叫了她一次又一次,固執倔強的她,不肯離開,一直看著山下,好像在等什麼人。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慢慢落下,一位白發老僧人才來到孩子身後,淡淡說道:“別等了,不會來的。”

孩子沒有說話,死死咬著自己的下唇,眼裏慢慢聚起了淚水,希望在一點一點消失,絕望一點一點出現。

“再等下去,你會凍死。”那白發老僧人又說了一句。

孩子還是不動,老僧人站在孩子身後,也一動不動。

直到太陽完全落入地平線,最後一抹光亮消失,大地陷入黑暗中,孩子終於動了。

她動了動麻木的身體,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她太虛弱了,隨時都可能要摔倒。

老僧人想要去扶這個孩子,卻在觸及到她平靜到冷漠,冰冷到一點情感都沒有的眼神後,收住了自己的手。

“師父。”孩子低聲叫了他一聲,很平靜,平靜到不正常的成熟。

無奈歎息,轉身離去,步子卻邁得極慢,孩子磕磕絆絆地跟在了他身後,搖搖欲墜,步子卻邁得十分堅定。

“師兄,我看這孩子心裏有魔障了,日後恐怕…”房門外,一中年僧人見老僧人出來了,略帶擔憂地說道。

“待她醒來,讓她到悲憐壁來。”老僧人眼神絲毫無波瀾,淡淡說道。

兩個月後,最後一塊雪消融,化成冰涼雪水與泥土融為一體。

悲憐壁前。

一個六七歲大的灰衣孩子盤腿坐在石壁下,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噠噠噠!”輕輕地腳步聲慢慢傳來,孩子睜開了眼睛,看向來人。

“師父。”

“悟得如何?”老僧人問孩子。

“師父,我想死。”孩子眼中很絕望。

老僧人聽見這話,靜靜看著孩子一會兒,道:“癡兒,不值。”

“師父,我不明白。”孩子有些難過。

“你下山去看看,找找答案。”老僧人摸摸孩子的頭。

“是。”孩子安靜地答應了。

春去夏來,在蟬聲陣陣下,孩子返回了大悲寺,在悲憐壁前見到老僧人。

“找到答案了?”老僧人問孩子。

“原來他們竟一點也不難過,一點也沒有。”孩子眼中有諷刺,還有一點絕望。

“不是你的留不住,是你的跑不掉。執著於痛苦之事,無意義。”老僧人看著這個孩子,被送來的時候不到七歲,小小的卻失去了原有的童真,對性命絕望。

“師父,我想剃度。”孩子低下頭,努力讓自己眼中的淚不被師父看見。

“你不屬於這裏。”老僧人搖搖頭。

孩子沉默,無聲落淚。

良久,她擦了擦自己的淚,說道:“師父,以後我叫無生。”

十四年後,大悲寺。

贖罪梯上,隻見一個灰色身影在快速往上移動,不一會兒,便到達了大悲寺山前。

古樸的山門前,一位灰衣僧人在安靜地掃地,寒冬剛過,春天即將到來,寺廟也多了幾分春意。

“師叔。”掃地僧人見來人,恭敬到了聲師叔。

略微讓人驚訝的是,他年紀約摸三四十,來人約摸隻有二十,他卻稱呼來人師叔,且來人墨發過肩,竟未剃度。

“渡河。”來人笑著與渡河打了個招呼,隨即看了手中抱著的物什,說道,“今日下山,我買了好些時蔬,午時師叔給你們做好吃的。”

“有勞師叔。”渡河臉上依舊平淡無波。

灰衣人倒也不生氣,渡河雖入寺不過幾年,佛法卻學得十分通透,一顆心早已對世俗之物無愛無欲。

灰衣人抱著物什便進了寺廟,剛進正門,欲往廚房去,卻遠遠看到平日裏做功課的大殿外有僧人在圍著,好似有什麼人在哭鬧。

“怎麼了這是?空明。”他走進問一個小僧人。

“師叔祖,這婦人是山下的村民,是我們寺裏的香客,她孩子丟了,便來找我們,希望我們能幫她找回孩子。”空明小僧人稱呼這人為師叔祖,卻沒有渡河那麼地疏離與恭敬,語氣裏反而多了一分平輩之意,這兩人年紀倒是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