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宮中(1 / 2)

日光傾城,春日大片大片的陽光從天幕傾瀉下來把作飛鳥狀的琉璃屋簷照了個煌煌燦爛,那是種叫人不由眯起眼來金碧輝煌。

從兩重垂花門過去的前院,那架瀑布般深深淺淺氣勢不凡的紫藤那邊,一隻青黑相間的小鳥兒像一顆石子樣“唰”一下落在硯清閣鏤雕精致的窗欞前,以與它嬌小可愛樣子極不相符的凶狠姿態用它嫩黃色鳥喙搶過閣裏人手指間還帶有血絲的肉塊,整塊吞下。

那是隻白皙纖細的手,軟玉般,可以稱作柔夷了。她不急不緩地喂食,耐心又細致,仿佛是場修行。

她一連喂了幾塊肉才忽然抬手擒住那鳥兒的雙翼,這無疑讓鳥兒十分不舒服,它廝鳴著,掙紮不得便扭頭啄向那隻手,可那隻手更快,在人尚未看清之際她已經一下捏合了鳥兒的喙:“總不長記性可麻煩了。”她輕歎著,又順勢把一小截紙卷塞入它左腳側的隱秘細管中,“算了,這次便便宜你了。”之後一揚手將鳥兒放了。’’

女人的目送它離開,直至消失在巍巍宮牆外,湛藍天際間,方才緩緩收了目光。一旁的侍女已悄無聲息地捧了玉盆、錦帕來,水波微漾,幽幽的香氣溫和內斂,她細細淨了手,用帕子一根根地擦了手指,眉眼間很是淡然。

“主子,今日該赴淑妃娘娘的邀呢。”貼身女侍上前半步,盡職地垂首提醒道。

女人瞧了她一眼,隻從喉嚨裏“嗯”了一句,便向裏梳妝換衣去了,再沒有多餘的言語動作。

雍王府,書房

“來了。”窗外翅膀撲簌的聲音由遠及近,蘇嫣然目光一閃,快而不急地趕到窗邊,推窗一手握住鳥兒從它腿上取了密件呈給書案後的男人。

那是個墨染山水畫般雅致的男人,叫人見之忘俗。

他隨手將墨筆浸入明如玉的薄胎白底天青瓷筆洗中,輕煙般的墨跡在水中絲絲縷縷地漫開,濃淡相宜,兩條近乎透明的小魚於簾子間瀉下的一線陽光中在清淡的筆墨間追逐閃過,攪起一陣漣漪,光影浮動但很安靜。

他接了軟巾擦了手才展開紙條,卻見其上如常地言簡意賅,隻書了一個“安”字,再無其他。他淡淡地一勾唇,轉手又遞給蘇嫣然,而蘇嫣然隻掃了一眼就將其投入了正燃著水沉香的鶴形鎏金香爐,頃刻化為了灰燼。

“看來後宮不得幹政,倒不是虛言,江南三道水患,餓殍千裏,流民近萬,朝中已吵瘋了,後宮中卻仍安好,半點風聲不露,隻不知這後宮中人是真不知呢還是假裝聽不見?”

“她是頂尖的殺手,並非細作的材料。”

男人又提筆,唇邊含了溫和的笑,頭也不抬地說著:“我讓她替你入宮本不期望她能傳給我什麼驚天的消息,再者,我那弟弟可不是一般的有戒心呢,真讓我知道什麼隱秘,哼,我敢不敢信還未可知。”

“殿下是在怪我苛責了?我可聽聞姐姐這幾月獨得聖眷。”

“嗬,聖眷?嫣然,我倒不知你會信這些。”

男人笑著,因為他的氣度樣貌倒不讓人覺得如何刻薄,反透出幾分親切的意思來,“算了,終歸是時機未到,便是縱著她些又如何呢。”他最後笑著輕歎,像是沒什麼原則寵人的兄長或是夫君。

蘇嫣然一笑,目光卻沉了沉,抿唇不再言語了。

玉藻宮中,雲嬪揪著帕子,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語氣裏全是些憤憤,

“……姐姐你不是沒見過硯清閣裏那個狐媚子怎麼勾人,入宮時也不過是個貴人,還多看在雍王殿下的份上,如今竟是個昭儀了 。自她入宮不過三日,陛下便許她不必日日請安,她竟真不請了。半點規矩不懂!姐姐你雖不是皇後,但如今皇後天天清休,自從入了佛音堂再沒出來過,姐姐一直執掌鳳印,她算什麼?!給她臉了,真當自己是什麼人物!就該讓她知道些天高地厚!,姐姐……”

“好了,你說得累不累?喝茶吧。”

若說先前說話的人豔若桃李,現在這位便是素色的牡丹芍藥,豔而不妖,雍容華貴卻又端靜大方,一句話說的慵懶隨意,淡淡的,隻是偏讓人矮了一頭似的。

淑妃和雲嬪是一家出來的姐妹,自小一塊長大,雖說不上多親近卻習慣了她的姿態,反而什麼沒聽出來,喝了口茶水,接了句:“罵不喜之人哪裏有累的時候,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