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多處受傷的身體開始有些麻木——他知道那些魔物的爪子是有毒的,那些毒素已經深入肌體,開始慢慢發作。
怎麼可能沒受傷呢?那樣以一對百的混戰中,怎麼可能沒受傷?
隻不過為了讓師傅不要太擔心,多年後重見時、他居然一開口就說了謊。
“這兩個人我非管不可。”聽著那些鳥靈殺氣騰騰的叫囂,空桑女劍聖眼裏卻是冷定的光,另一隻手始終指向地麵,右手卻驀然抬起,劃出一道光的弧線,那些鳥靈驚叫著紛紛退開,“這是我徒兒雲煥!——劍聖門下,豈能容你們亂來!”
“劍聖門下?”那些魔物一楞,麵麵相覷。
那個領頭的鳥靈顯然也是沒想到兩人之間有這一層關係,一時語塞,按捺下被血咒激起的殺戮欲望,細細打量劍聖身邊這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高大,幹練,體格輕捷迅猛,淺色的頭發緊束耳後,銀黑兩色的勁裝被血浸透,肩背卻依然挺直。
一眼看去,鳥靈默不作聲地撲扇了一下翅膀——那是它感到壓力時特有的動作。因為它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此刻在師傅身側提劍而立、但那看似隨便的姿態卻顯然是久經訓練出來的——腳步配合、雙手防禦的姿態,攻守兼顧近乎完美,甚至光劍長度的調整,戰袍下肌肉力量的儲備,都是分配得恰倒好處。這樣的姿態、無論敵手從哪個角度瞬間發動攻擊,都能刹那斬殺於光劍之下!
方才的血咒促使它帶領所有同類襲擊了這個沙漠裏來的旅人,然而最初一輪不顧一切的攻擊過去後,作為首領的它才看清了眼前這個旅人,刹那間倒抽一口冷氣。
——淺色的頭發,比砂之國的人還略深的輪廓,飾有飛鷹圖案的銀黑兩色勁裝,血汙下的臉有某種殺戮者才有的冷酷鎮定——旁邊的沙漠上,那個和他同行的鮫人少女躺在地上,全身都是傷,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跪到了他麵前:“主人。”
主人?——鳥靈陡然明白過來了:是冰族!出現在這片博古爾沙漠上的旅人,居然是征天軍團的戰士!
“是你的弟子?哈哈哈……倒是我們冒昧了——”然而短暫的沉默後,帶頭的那隻鳥靈大笑起來了,頓了頓,聲音卻帶著譏誚,“不過,真是沒想到,空桑劍聖一脈門下,居然會收了冰族征天軍團的軍人!”
“劍聖”和“征天軍團”兩個詞加起來、是雲荒上任何一種生靈都不可輕犯的象征,代表了大陸秩序內外兩種不同的力量。無論以前的空桑王朝,還是如今的滄流帝國時代,都不能輕易觸犯。
譏笑聲中,漫天的黑色翅膀忽然如同颶風般遠去了,沙漠也漸漸平靜。仿佛陡然雲開霧散,清晨淡薄而蒼白的陽光從頭頂撒了下來,籠罩住了這一片血洗過的沙的海洋。一夜的血戰,原來天已經亮了。
一切都清晰起來了——魔物的斷肢,淩亂的羽毛,內髒的碎片灑得到處都是,湘吃力地爬過來,跪在雲煥腳邊,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隻是拿出隨身的藥包找到解毒藥劑,為主人包紮被鳥靈抓傷的地方。血海中,素衣女子淡淡然地回頭看著身側的青年,不知是什麼樣的眼神。
雲開日出,荒漠單薄的日光射在慕湮同樣單薄的臉上,仿佛折射出淡淡的光芒,默不作聲地看著一身滄流帝國軍裝的徒弟,蒼白的唇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雲煥這時才看清楚了師傅的模樣,陡然間怔住,岩石般冷定的臉上震動了一下——八九年了…離開砂之國已經那麼久,然而師傅居然沒有絲毫的變化!依然是三十許的容色,清秀淡然,那些流逝的光陰、竟然不曾在女劍聖身上投下絲毫痕跡。隻是臉色更加的蒼白,仿佛大漠落日裏的紅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