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動,嚷道:“平頭!”而後三兩步奔向前方的人兒。

隻見那人,眉頭輕擰,哼道:“我已經行了冠禮,如今已是束發的人,怎還叫我平頭?”聽到剛才兩人的戲語,心裏一緊,未想到這丫頭竟把他當球踢,這幾年來待她的好,都拋之腦後,竟最後被她做了人情,和別人了結緣去,想到這裏就氣結。

看著身邊直嗬著白霧,不時輕咳的丫頭,又氣又惱,卻怎的都生不出脾氣,也隻能由著她。一手替她拿下麵紗,一手用袖子給她擦去額上的薄汗。

旭日東升,仿佛將細碎的金子,慷慨的灑滿了大地一樣,一片祥和安寧。

漸漸看清身前丫頭的麵貌。明明朝夕相對,卻怎麼都看不夠,拿下麵紗的手在嫵嬋腮邊頓住,凝視著自己大半月未見的麵容。

隻見著了男裝的她,頭發被高高束起,麵色白皙,兩朵輕薄的粉雲染頰,唇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眸裏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明豔魅惑,像是可以把人吸進去一般……

但那眸子終是倒不進自己的身影,那丫頭現在又不知在想誰,哼,時不時會看到她拿著一把破匕首隔空悵惘,這回十之八九又是那把匕首的主人。

喜鵲看著一個一往情深,一個心不在焉,郎有情妾無意。搖搖頭,“咳……”讓那兩個各懷心⊙

午後的驕陽肆虐,已經一個時辰了,半個人影都沒有,嫵嬋心灰,心裏暗忖,定是喜鵲想找機會和景玄獨處,才刻意支開她。

嫵嬋氣悶,狠命的將自己精心打扮在身上的束帶亂扯一番,而後拾起石子路旁一根柳條,腳下一蹬,躍過翠屏,以柳作劍,在湖畔拚命橫鞭亂舞。放情縱意,柳鞭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不知在氣喜鵲存心支離,還是在惱縛子延沒有回來,此時的嫵嬋完全沒了理智,像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幼雛,卻遲遲得不到喂食,急切的尋覓,卻一無所獲,隻能獨自發泄自己的無助,惱恨……

那人竟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留下一點訊息,隻交代景炎好生看管,卻也沒有提到自己,臨走前,連一麵都沒見著。綺夢也不知道哪去了。

一想到他兩肯定是撇下自己到哪逍遙去了,嫵嬋的胸口就悶得慌,眼裏盡是霧氣,咬著下唇,仿佛這樣能緩解胸中的氣悶。最後終是力竭,停下動作,彎下`身子,大口喘熄。

卻還不泄恨,站在湖邊,用盡力氣對著一片死紅大喊:“縛子延,你怎可不告而別?!難不成……難不成你也嫌我煩?你也要丟下我?”兩行清淚滑下,雙♪唇顫唞,緊咬著柔軟的下唇,嘴裏不知是鹹澀還是腥甜,最後哽咽的吼道:“連你也不要我了嗎?!”手裏的柳鞭已破落不堪,卻還是被嫵嬋狠狠攥進手心,留下鮮豔血痕,那血腥沿著嫵嬋手上的紋理靜靜滴入湖麵,仿佛著青湖的赤紅是因她的手裏的猩紅而起的一樣。

青湖依然死寂一片,隻是偶爾會回蕩著嫵嬋的吼叫和鞭笞,也隻是一會兒,而後又恢複了先前的死寂。

“師父,師父……你在哪裏?”嫵嬋低頭泣聲道,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問血湖。

眼前閃過一陣朦朧,像是夢魘,這六年,曆曆在目……

雷鳴之夜,縮至牆角,狠狠抓著冰涼的被子,仿佛那是自己唯一的堡壘。看著越發猙獰的閃電,不覺將頭深深埋入被中,隻聞窗外驚雷乍響,像是野獸的呼嘯,可怕極了,慌忙用手捂著耳朵,與外界隔離,卻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臂彎緩緩圈著自己瘦小的身軀,仿佛可以給自己撐起一個世界,那世界不再有哭泣,不再有別離。俯身埋進他胸膛,貪婪的嗅著那獨特的檀香,那是她見過最好聞的氣味仿佛有一種能讓人從驚慌中平靜下來的魔力,他的呼吸是最好的催眠藥,暖得讓人骨頭發軟。他卻也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靜靜拍打著自己的後背,把身前的被子裹得更緊了些,讓自己的腦袋埋進他的胸膛,冰冷的被子裏添了一份暖意。

…………

第一次殺人,那時隻有十二歲。手裏盡是血色,臉上身上盡是說不出的痛癢難耐,渾身顫唞。見他靜坐在青殿上埋頭寫著什麼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裏寒意崩起,手攥著拳頭,眼前一片模糊,不記得怎麼回的房間,隻記得那日自己做了個噩夢,夢裏那人麵目猙獰,死死掐著自己不放,睜開眼,室內的明亮,晃亂了雙眼。

那人坐在床沿為自己上著藥,眉頭微緊。自己不知是被什麼迷了心竅,別開臉,抽回手,氣惱得不讓他治傷。他卻一次次把手拉回,但自己像是著了魔般,手又狠的一抽,他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執意拉扯過手臂,他越是這樣淡然,就越使自己瘋狂。最後不解恨自己竟狠狠咬住他的手臂,可他卻眼不眨,繼續為自己療傷。待到深夜睜開雙眼,那人還坐在床沿,閉目守候……

一眼恍惚,竟已過六年。驚覺身後有異動,猛的轉身察看,隻覺一陣熱浪撲麵,柳絮紛紛,驚起雲雀撲飛。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