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鍍金 ...
我拜入導師門下的時候,其實真是機緣巧合。
那個時候我真是走投無路了,導師是非常著名的導師,著名到至少在這個風花雪月的城市,是個學界泰鬥的人物。
提起他,絕大多數人都會不由燃起敬意的那種。
我拖著行李箱在學校門口轉悠的時候,隻想著,能有個人收下我入門就不錯了。感激上蒼敬謝神明,給我個棲身之所。
門口有個老爺子在掃地,掃到一個角落,掃帚伸不進去。我是屬於閑的悶死的那種人,大熱的天,我被學府拒之門外。我知道,我的學曆拿不出手,雖然都是本科,但清華北大和拿錢混出來的函授文憑顯然不在一個檔次。
想讀研,不過是不甚靠譜的又一條路。也許每一考場上,都會有許多折斷翅膀的學子,頂著一顆受傷的心,獨自活在陽光下。
我心境淒涼,看老爺子的神情,也莫名地落寞。
其實老爺子並不是那種特別老的人,隻是頭發白的厲害,在太陽底下,我瞅著就覺得揪心。
人呐,倒黴的時候,心就特別容易滄桑。
我走過去幫老爺子把角落的垃圾掃了出來,順手將我喝空了的可樂瓶子扔進了一旁的垃圾箱。
老爺子自然向我道謝,我苦笑了一下,準備打道回府。
或許我不該奢望,既然曾經那麼好的機會我都放棄了,現在還來裝樣子有什麼用,時不待我,我自作自受。
也許世上最痛苦的,是有機會的時候,你不屑一顧,當你想努力的時候,發現曾經不屑一顧的機會,是那麼難的,幾乎千金不換。
烈日炎炎,我利用口袋裏最後一點鈔票打了輛車,去沈紅玉的住處。
可恥的我,就算窮途末路,也不願意擠公交。
沈紅玉,是我在這個城市,最後一根稻草。
當初我選擇這個城市流浪的時候,也是因為她,本來我沒抱多大希望,畢竟隻是未曾見麵的人,勉強稱一聲好友,虛擬因素太多。
可我沒想到,沈紅玉姑娘,在生活中也是個頗有俠氣和仗義的姑娘,聽說我要來洛城“找工作”,立馬盛情邀請我住在她家。
我一個穿著帆布鞋拎著背包的落魄之人,進入了這個別墅環繞的地方。
回到沈宅,沈紅玉立刻問我,“怎麼樣,翹白,成果如何?”
我搖頭。
沈紅玉沉默了片刻,立刻朝我笑道:“不要緊,你也別急,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我幫你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好地方。”
我沒敢說我連學校的門都沒敢進,這般丟人沒誌氣,要是放在從前,估計我都撞牆以泄憤。可是熱血不能當飯吃,人也不可能熱血一輩子。
現在我隻能垂著頭,默默倒了杯水喝。
紅玉坐到我旁邊,說道:“你不要灰心,三百六十行,哪一行不是幹。實在不行就幹回你的大記者,還怕沒飯吃麼。”
紅玉一直以為我是在找工作,對於這點,我隻能背後一個人默默苦笑。
大記者這幾個字,此刻就像幾把針紮著我的心。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但很難說有不付出代價的。我曾經那麼瘋狂地投入的以為是一生的事業,不顧任何人的勸阻,甚至在麵臨是否繼續學業的選擇的時候,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放棄。
那時我沒想到,熱情總有盡頭,等發現我的心開始厭倦,看到采訪稿,再也沒有一絲熱情甚至厭惡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倒黴的時候到了。
沈紅玉不知道,假若再給我一次機會選擇,我一定不選記者這個行當,不是因為記者不好,而是因為,我不合適。我沒有那樣持之以恒的毅力,沒有百折不撓的勇氣,我不配這個職業。
相反,我是遇到點挫折就要打退堂鼓,所以,如果當時我能安生讀書,也不會落到這個境地。
那之後我就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可怕的不是庸庸碌碌一輩子,而是自命不凡悔一生。
可惜那時候我犯的就是自命不凡的病。哪怕現在被掃地出門,我也一點不冤屈。
沈紅玉家旁邊住著一大老板,叫周成生,早晨跟沈紅玉出去吃包子的時候,經常在門口遇上了這位大老板。
沈紅玉跟他打招呼,叫“周叔叔。”
周成生跟她笑眯眯寒暄了一陣,一會兒問你爸怎麼樣,一會兒紅玉丫頭又漂亮了。
能讓紅玉喊他叔叔,周成生估計三四十了,但保養不錯,身材也不發福,頭發梳的比他鞋麵還光華。
周成生看見我的時候,通常都會喊一聲小柳,或者柳小姐。不管是哪一種稱呼,都讓我挺不自在的。許久不跟人接觸,連互相的招呼稱謂都已不習慣了。
轉身沈紅玉就衝我撅嘴,說此人最油滑世故,討人嫌的很。
沈大小姐當然可以快意恩仇,喜歡誰不喜歡誰一嘴就說出來。可是大小姐家財萬貫,偏偏就愛吃巷口那家狗不理包子。
可惜我想到前前後後的境遇,包子都吃的分外艱難,隻覺得二十年來所有倒黴事,都趕著這幾天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