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後半夜,月亮終於在層層烏雲下脫穎而出,雖然隻是露出了一半,但月光還是十分的充足,足以為腳下的路照明。
隻是,年玥仍然走的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膽戰心驚,隻是外人看不出罷了。
這個身子她幾乎用了快要一年之久了,但是這身子的那雙小腳,她始終用不習慣。
現在她還挺了一個大肚子,她真怕自己腳下絆到什麼東西,不是摔跤了,就是崴到腳了,唯恐會禍及到自己腹中的小寶貝。
幸好東宮的路線早就深深刻畫在了她的腦子裏,她總是能在落腳的前一刻,找到平穩下腳的地方,也幸而,子卿被囚禁的宮殿,並不遙遠。
且這座宮殿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繞過百折長廊,轉過花園水榭,很快,前麵的影就停下了腳步。
尾隨在後離得不足十步之遙的年玥,自是也跟著駐足停留,而當她仰頭望向宮殿之上掛著的漢白玉石牌匾時,是整個身子都為之一僵。
漢白玉石打磨的牌匾,圓潤光滑,被朦朧斑駁的月光,照的潔白無暇,更襯的匾中所刻的三個,烏黑濃鬱的,幾乎要滴出墨來。
——長歌闕。
多麼充滿仙靈氣息的名字,可現在這三個字卻死一般沉寂,仿佛,早已死在那張漢白玉石之中……多年。
都說很多東西,一旦失去了主人,就會同樣失去靈氣和生命,就像沒了靈魂的空殼,於腐朽之日,不遠矣。
現在看來,這話果真不假。
淡淡的將僵冷的視線收回,年玥垂下了眸子和臉,讓人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原以為大仇得報,原以為讓秦殷痛苦的含恨而終,她就會放下這一切,就可以擺脫這一切,繼續做瀟灑自在,做個恣意於江湖中的小女子——可到頭來,她沒有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也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快樂。
她想,如果身邊沒有了秦放,沒有他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了,大概她這一生,都會陷在這灘沼澤裏,出不來也擺脫不掉,最後,直至鬱鬱而終吧……
“四妹妹,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頭頂,忽然響起了年瑤關切的聲音。
“沒事,隻是往日的這個時辰已經歇下了,一時習慣了,所以有些困乏了起來。”很快整理好了思緒,再抬頭的時候,年玥仍舊是言笑晏晏,麵上的表情仍舊是淡泊的,讓人實在難以窺視其中的真實的喜怒哀樂。
年瑤哦了一聲,然後從袖子裏,又拿出了那方小錦盒,笑容美好而溫良,“拿著吧,相信四妹妹,很快就能知道姐姐的誠意了。”
說著,對著身側的長歌闕遙手一指,聲音充滿了蠱惑裏,“去吧,你的子卿,還在等著你……。”
年玥這次沒有拒絕,毫不客氣的接過了那隻盛有母蠱蟲的小錦盒,但笑不語,徑直走向了長歌闕緊閉的宮門。
影與年瑤這次沒有尾隨上去,而是雙雙目送朝長歌闕走去的年玥,直到年玥推門而入,進到了長歌闕時,兩人方才同時收回視線,又同時,四目相對。
“是時候,該讓我們今兒個最大的主角登場了,不是嗎?”年瑤此刻臉上的表情,竟是異常的陰狠,笑容變得說不出的扭曲和猙獰,簡直,就像從一個仙子,瞬間變成了墮入魔道的魔鬼。
影不比小瑤那個小丫頭,即使麵前的年瑤突然變得有多可怕,都掀不起他那雙死水一般的眼睛裏的半點波瀾。
他依舊緘默,惜字如金,沒有說話,隻是轉了個身,對一直尾隨在二十步開外的兩個黑衣人,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即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那兩個黑衣人依然目光如炬,立刻就接收到了影細微的指令,其中一個朝影拱手抱拳一番後,便足下一點,一個鷂子翻身,便縱身隱進了黑暗中。
見那黑衣人消失無蹤後,年瑤再也掩飾不心情,滿臉興奮的問向影,“影,需不需要去旁聽一會兒。”
影聽出年瑤話中的含義,但是他卻搖了搖頭,“不用了,她很快就會出來,也不會說過多對她不利的事。”
想要用這個方法,再去親眼驗證一番這兩人是否真的有私.情,根本一點也不可取,在他的印象裏,年玥絕對不僅是一個謹慎之人,也同樣是一個會做戲的女人!
年瑤明白影的意思,所以她臉上的興奮之色,迅速的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爬滿了整張臉的陰翳。
說來說去,影就是在說年玥聰明,就是在誇讚年玥機警,她這點小算計小心思,根本就在年玥麵前不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