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與那批刺客接觸,並且還知道他們要刺殺他溱王的整個事件,乃至過程和結果,那他司馬流雲必定和這些刺客,有著匪淺的關係,甚至於……
“溱王不用這樣看著司馬,司馬不過一介商人,最喜歡的隻有錢,而不是血淋淋的人頭或內髒。”嘩啦一聲,司馬流雲打開了一直拿在手裏把玩的折扇,輕搖了兩下,扇出來的風正如他臉上的笑容一般和煦輕微,“何況得罪溱王您,那可就說不定得罪了一個大客戶,這樣不劃算的買賣,司馬可不會傻到去做。”
秦放冷笑,“那批刺客不是你收買的最好,如果真的是你……本王可不會看在你是誰的夫君而會饒了你。好了,你的‘好心’提醒本王已經收到了,說吧,你想怎樣。”
司馬流雲這個威脅,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會不屑一顧,可現在不同,他很想留住自家媳婦兒在這,哪怕是一分一刻,能多留一天是一天,更重要的是,一旦水玉山莊的人真的找上門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會起什麼衝突,而他,並不想讓自家媳婦兒為難,也不想和自家媳婦兒一手打下來的水玉山莊大打出手,變成冤家仇人。
所以說,司馬流雲這個威脅,他而今是不得不應下。
“咦?這麼看來,我的好‘兄弟’,是真的在溱王府裏作客了?”司馬流雲做恍然大悟狀,麵上頗有訝色,繼而又輕笑陣陣,“既然司馬的好‘兄弟’都在溱王府做客,那相請不如偶遇,司馬也請求能在溱王府做客一陣,不知溱王您,可否歡迎呢?”
秦放當即臉就黑了,沒想到這該死的司馬流雲居然一直在詐他,居然還提出這樣無恥的條件,他溱王府又不是積善齋,更不是客棧!
都說無奸不商,這話真是半點也不錯!
都怪若萼那該死的臭丫頭,惹上誰不好,居然惹上這樣吃人不吐骨頭就會偷奸耍滑的笑麵虎,現在好了吧,把他也連累的這麼慘——
能和自己媳婦兒再度相遇已是不易,好不容易能度個幾天的二人世界,時時刻刻都嫌不夠用,現在偏偏要住進來這樣兩個麻煩精,他這是招了哪門子的掃把星啊他?
真是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兩口子給轟出去,但偏偏都不是省油的燈,隻怕請神容易送神難,所以為今之計,他也隻好,“隨你們的便,但給本王記住,不要在她麵前鬧事,也別說些有的沒的,不然——”
最後一字,以冷哼做結尾的同時,秦放的目光還掃了一眼堂外正在盡職站崗的親衛兵。
司馬流雲立刻點頭答應,細長的眼睛意味深長的斜睨著秦放,“溱王您大可放心,司馬別的本事沒多少,可這守口如瓶的本事……可緊實的很呢,不該說的話,司馬半字都不會透露。”
秦放眸色一冷,視線陰冷銳利的與司馬的目光相交織在了一起。
本來他還隻是懷疑這該死的臭奸商會知道很多他和玥兒之間的過往,沒想到他剛才故意用警告的話來試探司馬流雲,這司馬流雲居然毫不避諱的用這樣的應答方式,來證實了他的懷疑。
這讓他心裏很不舒服,非常的不痛快。
這感覺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這個水玉,就是他秦放曾經的溱王妃年玥,偏偏卻隻有他秦放這個傻子還被蒙在鼓裏!
這種被心愛之人摒除在外,毫不重視的感覺,令他覺得自己就像唯一一個被她所遺棄了的人,怎能令他不錐心,不憤怒,不神傷呢?
比起秦放此時刀光劍影般的目光,司馬流雲的則要平和太多,就像一泊寧靜的湖水,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被吹起過一絲的漣漪,毫無半點的波動。
這是麵對溱王這樣難纏的人裏麵當中,他是第一個能從始至終,都保持著上風,保持著從容不迫的。
秦放覺得自己就像一把利劍插進了一池死水裏,得不到半分的好處,也占不到絲毫的便宜,反倒到最後,自己卻白白浪費了一臂的力氣。
既然這樣無端的僵持下去已經沒有任何的結果,那他索性不再白費力氣的持續下去,直接甩袖走人。
望著秦放氣呼呼推著輪椅離開的背影,司馬流雲嘴角的笑容,不由加深了幾許,深邃的一雙點漆黑眸,濃稠的就像化不開的一池濃墨,沒人能看得清,那裏麵裝著什麼算計,裝的什麼心思。
心情無比低沉鬱悶的秦放,在出了廳堂後,一時竟然不知該何去何從,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
幾天下來和她的相處,他原以為自己可以習慣她的冷槍冷箭,以為自己可以練就一身堅不可摧的盔甲,再不會被她的冷心絕情所傷。
但他還是在剛才,被司馬流雲的話給傷到了,並且,傷的很痛。
也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並不是可以不怕被她傷,可以去免疫,而是他麻痹了自己,自以為自己能不怕,能免疫——嗬,到頭來,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場自欺欺人。
所以,他現在真的生氣了,更多的也是氣自己,也是不敢再去見她,所以,他沒法再去南苑,至少現在……他不想。
南苑裏,主屋之中。
本打算安歇,休養生息的水玉,這會子躺在睡榻之上,時時都在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前幾日,在郡主府的喜宴上,那混蛋和平陽郡主談笑風生的樣子。
他那種意氣風發,笑聲飛揚,就好像回到了少年郎的樣子,她自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而今這般總是頻頻回憶起,難免就會變的像個可怕的魔咒一樣,時刻都在嘲笑她警醒她,自己曾經不顧一切愛上的那個傻子,果然是有太多她不知道也沒見過不了解的一麵——
而這樣的嘲弄所反映的笑料,不正是在笑她自己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嗎?
她是驕傲的,這樣總是被顛覆挑釁自尊的事情,她不可能放得下,隻會抑製不住的耿耿於懷。
試問,這樣就像一根魚刺一樣梗在喉嚨的滋味,她還豈能安睡?
何況,她躁鬱的情緒裏,除了這份耿耿於懷,分明還有著那份別樣的……
水玉的目光,總是要不受控製的,有意無意的,往屋裏那擺放著瓷瓶玉器等玩物件兒的格子立櫃上,中間鏤空格子位置上擺放著的,那隻用透明琉璃,所製作的大沙漏。
這沙漏是用來計算時間的,因為大,所以盛沙量多,而每一次的一瓶沙漏光,就等於三個時辰。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個什麼心思,故意就將沙漏的一瓶沙重新漏滿,然後在翻轉過來,開始重新的漏沙計時。
現下,看著沙漏裏徐徐漏下的,仿佛金沙一般的沙粒越來越多,她胸腔裏的那顆心,卻在一點點的越來越涼……
“一半了……。”也不知道是笑,還是隻是嘴角抽動了一下,水玉看了那上半瓶已經漏掉了將近一半的金沙,眸子莫名的冷了起來,可這冷色裏,似乎又還夾雜著別的什麼情緒。
沙漏漏掉了一半沙,那就等於秦放走了將近一個半的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
他去會麵平陽郡主,一定是有很多的話,很多的心思要與平陽分享,很多的過往要與平陽回顧吧?
水玉忍不住這樣的想,想過之後,又懊惱自己的多事,懊惱為什麼還要去想他的事情……
如此三番幾次,水玉此刻的腦子和心裏,已經如此矛盾到了天人交戰的白熱化階段,令她頭疼欲裂,心髒仿佛也要爆炸了一般——
“客人,您起了麼?”
門外,是白茶引領著桃枝,有些小心翼翼的候在了門口處,叩響了門扉。
已經是正午了,平素王爺早早就到了廚房那裏,取走午膳,親自來這主屋給屋裏那位用,可今兒個她們已經等的有些困乏了,飯菜都熱了好幾遍了,也沒見王爺前來的蹤影。
於是,白茶以為自家王爺那是貴人事忙,恐怕有很重要的事情出去了,所以才很久沒有回來,而再轉念一想,這王爺對待屋裏的那位如此嗬護備至,如果回來了,知道屋裏那位因為他不在的關係而午膳都沒有吃上一口,屆時,那脾氣還不是得要往她們這幾個倒黴的奴婢身上招呼?
跟在了杜嬤嬤身邊好些年,不管是親自接觸王爺,還是常聽杜嬤嬤的提醒王爺陰晴不定的為人,白茶她們心裏頭是知道的,她們到時會變成出氣筒的幾率,會非常的大,而且王爺一旦真的發起火兒來,是不會分男女的,隻要犯了錯,府裏每個奴才都會受到一樣的嚴懲。
因為王爺又是將士出身,那些所謂的嚴懲,幾乎就是慣用於軍隊上的那些違背軍法後的懲戒——
試問出自軍營裏的軍法處置,她們這些細皮嫩肉的小丫鬟,哪裏能扛得住?隻怕挨個幾軍棍,就要香消玉殞了吧?
平素是因為有杜嬤嬤在前頭罩著,她們又不用過多的接觸王爺,自然能平安無事到了今天,可如今杜嬤嬤不在,她們伺候的人對王爺來講又是那樣的不一般,這要是真的出了一點的差錯,那她們定是會很輕易的小命不保!
於是,這白茶和另外三個丫鬟幾經商議一番後,就決定大著膽子,來給屋裏那位端來午膳用。
而因為實在不知屋裏那位到底是男還是女,白茶也隻能用客人稱呼,沒好用公子小姐一類的別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