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玥心裏一個咯噔,嘴角的笑容不知該上揚,還是該收斂,一時想笑又不想笑,看起來,仿佛就像壞掉的機器,在不停的卡殼抽搐,十分的難看。
燈火下的人似乎感覺到了有人進來,回轉過身,看到是年玥站在了門前時,臉色頓時一沉,聲音更是沉的可怕,“你去了哪裏。”
麵對這樣被抓個正著的質問,年玥一時竟愣在了那裏,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而開口說了之後,是要說真話,還是該說假話。
所以這樣糾結不出結果下,她隻得愣在了那裏,隻有愣在了那裏。
忽然,秦放虎虎生風,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朝她伸出了大手。
年玥第一時間便是意識到自己的計策終究還是被他給識破了,以為他憤怒的要打自己,不由下意識的趕緊閉上了雙眼,任由他所為。
然,秦放並沒有打她,而是臉色一變,誠惶誠恐,用大手一把將她攬進了懷中,用力的禁錮著,“不要再這麼嚇我了,聽見沒有!”
語氣充滿了威脅,可年玥卻分明的,聽出了其中夾雜的央求。
年玥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緊揪著的一顆心頹然一鬆,絲絲縷縷的暖意,開始在她的心髒裏遊走,直到充斥整顆心髒,同時,有多少的暖意,心裏也就有多少的愧疚,這樣痛並快樂著的感覺,讓她又濕了眼眶,“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相信我,這是我最後一次騙你,最後一次……
“不要總是跟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知道的……。”秦放感覺到了有熱熱的水滴落在了他胸膛上,浸濕了他單薄的裏衣,他伸出一隻手,將她埋在自己懷裏的小臉扳起,心疼的俯下唇,一點點的吻著她臉頰上的淚,眼睛一瞬不瞬的望進她的眼底,“我隻要你。”
我隻要你,短短的四個字,已經詮釋了這個男人對自己全部的情愫,也瞬間擊潰了年玥最後的理智防線,她捧住了他的臉,顫抖卻用力的吻上了他的唇,唇舌纏綿中,她嚐到了他的味道,也嚐到了還殘留在他嘴裏的,自己的眼淚味道。
隻是這眼淚卻已經變了味,不是苦澀的,而是……甜的。
日子就這樣風平浪靜,安然度過了十天,除了九天前,西府樓莫名發了一場大火之後,溱王府再也沒有起過什麼波瀾。
可這樣的平靜下,似乎總有著什麼暗潮洶湧的東西,正在蓄勢待發。
眼看就要過年了,年玥估摸著孩子們也該是回來的時候了,便帶著秦放一起去趟添香樓,如今兩人感情飛速升溫,這些自己的私下勢力,她也沒有瞞他的意思。
四處沒有找到他的蹤影,問了下人才知道,剛剛用完早膳後,他被丁管家拉去了書房。
她便含笑去了書房找他。
如今府裏邊兒的人都知道她這個大祁公主,有著和先王妃一模一樣的臉和眼睛,很多下人私下議論她們都是同一個人,很多人卻始終難以置信。
不討論歸討論,溱王府一向治下嚴謹,如今更是。
故而這府裏邊兒的人都知道,什麼隻能在王府裏說,什麼在外麵不能說。
所以對她身份一事,府裏人都是心照不宣,沒有人膽敢傳出去的意思,而下人們,都依然把她當成以前的溱王妃來敬畏著。
畢竟這就是自己以後的家,年玥多少還是在意這些下人對自己的看法,而下他們都聰明的選擇了如此對待自己,倒是令她升了不少的心思,由衷也感激著在背後穩下這府裏對自己議論紛紛的丁管家,和她的夫。
這在書房門口站崗的四位親衛見她來了之後,忙行禮,沒有阻礙她,自動讓開了道。
年玥笑著對幾人點了點頭,踱步入內,不想沒走幾步,就聽到了從沒關門的書房裏,傳來的交談聲。
“爺,宮裏邊兒的那位來消息了,說是最近宮裏,又出現了一個女人。”這是溫子若吊兒郎當的聲音,此刻還帶著點神秘兮兮的意味。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這是她那沒什麼修養的夫君說話聲。
聽到這,她不禁停下腳步,暗自好笑起來。
溫子若的聲音頓時蔫了下去,失了不少的興致,“宮裏邊兒的那位說了,這個女人可不一般,因為她長得跟一個人簡直一模一樣,你們猜是誰?”
這話剛說完,就聽到了溫子若的噯喲聲。
“在老頭子麵前還會賣關子了你。”這是丁管家十分陰沉的聲音,聽起來,老人家似乎心情不大好。
撞到了槍口上的溫子若隻喊饒命,“誒誒,叔別打頭,會變笨的!誒——不要老是踹我的屁-股嘛,踹多了,萬一以後生不出兒子了怎麼辦!”
“溫子若,你是來報告信息的,還是來耍猴戲的,要是來耍猴戲的,就趕緊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她家夫君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妙啊,看來真是要發火的前兆了。
年玥在門口,都忍不住快要笑出聲來了。
“誒誒,我說我說,我這就說還不行嗎,都是自家人,怎麼老是動刀動槍的,這麼暴力可不好,萬一讓王妃碰見了,指不定是要懷疑王爺你有家.暴傾向啊王爺——”溫子若耍無賴的嘴皮子功夫,看來是又更上一層樓了。
沒想到的是,她家夫君的聲音,居然奇跡般的溫和了下來,“阿若,來,慢點講,爺有的是時間,要不要喝口水潤潤嗓子?上好的霧頂嵐山茶。”
而後就聽到溫子若得意洋洋的嘿笑,終於開始繞回了正題,“嘶,這茶果然不錯,嗯,事情呢,是這樣的,據宮裏邊兒的那位說,她因為被太醫查出有了龍種,所以一時高興的不行,就想去向您那皇帝弟弟分享這個喜悅,於是就仗著有了孩子,晚上膽大包天的闖進了皇帝的甘露殿,您也知道,這甘露殿每晚能睡進去的妃-嬪,非翻牌欽點,都是不能入內的。不過這甘露殿的宮女太監一聽那位自稱有了龍種,生怕有個閃失,自然不敢阻攔,於是她就這樣耀武揚威的進了甘露殿了,可不巧,就看到了皇帝這幾日都在恩寵的那位神秘女子,當時她就震驚了啊,因為那個趴在皇帝身上的女人,竟然——就是王妃!”
砰的一聲,是拍案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她家夫君不怒自威的說話聲,“溫子若,你要是再敢道聽途說,本王現在幹脆就擰了你的狗頭當球踢,反正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聽到這,年玥不由心頭一甜,他的信任他的維護,讓她打心眼裏的高興。
“誒爺,爺——您別真的動手啊,我這不話還沒說完了麼。”一陣椅子倒地,某物跌坐到地上的悶聲,緊接著,就是溫子若的告饒聲音,“那位說了,這個新來神秘妃子雖然同王妃長得一模一樣,可唯有那雙眼睛是黑色的,與我們家王妃半點不同,那位以前還是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時,就見過我們王妃,知道我們王妃是胡人之女,有著一雙特別的異域藍眼睛,那神秘妃子,典型的就是假冒偽劣啊!聽那位還說,似乎還缺了一條腿呢!”
頓時,書房瞬間陷入了一片安靜。
此刻還在書房外的年玥,似乎都能感覺到了裏麵隱隱透出來的壓抑,這讓她眉心微蹙。
她是知道他在宮裏麵,肯定是有探子和眼線的,卻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現了那個人的存在。
是,那個所謂的神秘妃子,她不是別人,正是九天前,在西府樓被燒死的年瑤。
當然,這是詐死,而導演這出戲的,是她,亦不是她。
後來的事情她其實沒有繼續參與,一切都是她的好徒兒,吟嘯做的。
吟嘯果然是她最貼心的徒弟,她即使不說,那晚隻要穿山甲小四帶他到了西府樓,看到了戴著她那張臉的年瑤,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而年瑤這麼快就得到了皇帝秦錚的恩寵,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即使沒有一雙和她年玥一樣的眼睛,她都相信,以年瑤的聰明手段,以年瑤對前身年玥的了解,怎麼運用,怎麼俘獲皇帝這個曾經是年玥舊情人的男人,年瑤定然比誰都有計較。
瞧瞧,這才幾天的時間,皇帝就要為她從此君王不早朝了呢……
“王爺,這是巧合,還是?”丁管家帶著意味深長的聲音,終於打破了書房裏的平靜。
片刻的沉默以後,她的夫君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沉沉開口,“我不知道。”
溫子若聲音很莫名其妙,“誒誒,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能不能不要打啞謎啊!”
兩人都沒有理會溫子若的意思,各自沉吟著。
別人不懂,年玥卻是懂了,她嘴角牽起了一抹苦笑。
將年瑤弄進宮,看起來像是天衣無縫,可仔細想來,還是漏洞頗多。
正如丁管家所疑慮的那般,這巧合,真的隻是巧合?
但凡是個聰明人都知道,這個世上,從來不存在什麼巧合,一切,都是存在著必然的因素。
而他們之所以沉默,都是在懷疑這個因素,就是她年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