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上,目光炯炯盯著她的每一個動作。玉檀在心裏為自己打氣,跪地請安,“奴婢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康熙第一次把玉檀仔仔細細的看進眼裏,綠色繡花旗袍,梳著兩把頭,鬢邊插著淡粉色的絹花,就跟八月荷塘裏亭亭玉立的粉荷花一樣兒,很秀麗,又顯出沉靜的氣息。
康熙眯著眼說,“十四阿哥今天去你那兒了?”
玉檀心裏一咯噔,康熙的語氣中聽不出喜怒,恰恰是最糟糕的,低垂著頭,恭敬道,“回皇上,十四爺今天是去了奴婢那裏。”
康熙笑了,可是隻抬起一邊的嘴角,道,“你知道他剛才來找朕說什麼了?”
玉檀的手指抓著裙擺,道,“……回皇上,奴婢知道……”
“哦,你知道?”康熙嘴角的笑意加重了,“玉檀,把頭抬起來,看著朕說。”
玉檀把腰直起來,兩眼望向康熙,對上那雙眼角布滿皺紋卻不失淩厲的眼睛,慢慢說道,“回皇上,十四爺說要娶奴婢……”康熙一直派人監視她,撒謊行不通,她隻能說實話,否則此刻她就會死。
一道強烈的光焰從康熙眼中閃過,像是悶熱的午後天空打下來的閃電,讓玉檀的手腳都有些顫唞,但她仍然堅持抬著頭,隻是略微垂下了眼皮,不再去看康熙的目光。
康熙聽了她說的話,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笑聲,道,“有膽色,敢直視朕還能把話說出來,玉檀,你是能配得上朕的兒子。”
玉檀聞言,更加揪緊了心,一刻也不敢放鬆,康熙此時的誇獎絕對不是鬆口答應她嫁給十四阿哥,她跪在那兒一動不動,連個哆嗦也不敢打。
“你的心不在十四阿哥身上,所以朕不能把你給他。朕不允許,朕的兒子被你蒙騙。你聽明白了麼?”康熙沉聲說道。
玉檀的臉色微微發白,仍堅持挺直脊背,道,“皇上,奴婢不敢蒙騙十四爺,主子若是要娶,奴婢也願意嫁給十四爺。”
“任何能帶你離開皇宮的人,你都願意嫁,不是嗎?”康熙反問她,用一種帶有諷刺的語調。
玉檀咬了咬嘴唇,道,“回皇上,奴婢是想離開皇宮,是想過平靜的日子。還請皇上發發慈悲,讓奴婢出宮,即使終身不嫁人奴婢也願意。”說完,重重給康熙磕了一個頭。
康熙銳利的目光直射玉檀,“哼!你當皇宮是什麼地方?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回皇上,奴婢已經到了出宮的年紀,按祖宗家法也是要放出去的。”剛才那種畏懼、驚慌,此刻一點兒也沒有了,玉檀就直挺挺地跪在康熙麵前。
康熙抓起白玉鎮紙朝玉檀飛了過去,伴隨的是一聲咆哮,“放肆的東西!”鎮紙砸到了玉檀的額上,迸出了血花。
玉檀沒有用手去捂,任由鮮血順著光潔的額角淌下來,康熙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不看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聽好,玉檀。”
玉檀麵上依然是一聲不吭,暗地裏用指甲用力的掐著自己的手心,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朕不答應你出宮,日後你自會明白。你放心,榮華富貴都不會少的。朕的意思,你聽清楚了嗎?”
可我根本不想要榮華富貴!玉檀在心中呐喊,嘴上冷靜的說,“那奴婢鬥膽求皇上一件事,皇上能答應嗎?”
康熙道,“你說說。”
“奴婢願意一輩子留在皇宮,不求榮華富貴,但求皇上能保證奴婢家人平安。”玉檀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回響。
“那得看你是否真的能做對事情。”康熙看了她一會兒,轉過頭道。
玉檀明白康熙對她說的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她再強,不會有好的結果。肩頭抖動了一下,俯下/身,給康熙磕頭,道,“奴婢謝皇上恩典。”
額頭貼上冰冷的地磚,又涼又黏。她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在流血呢,隻覺得頭暈目眩,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發上戴著的絹花被血染紅了,顯得格外刺眼。
康熙長歎一聲,喚了一聲,“李德全。”
門外守候的李德全上前扶住康熙,“萬歲爺,玉檀……”
“宣太醫,把她治好,朕不能讓她死了……”幽暗的大殿裏回蕩著康熙略帶沙啞的命令。
李德全讓王喜進來把玉檀抱出去,王喜見到流了一腦門子血的玉檀,和地上沾著血的鎮紙,不敢多話,惶惶然的扶起她,退了下去。
十四阿哥回到自己的府邸,把自己關在書房了裏,一拳砸在烏木茶幾上,茶碗、杯盞跳起來又跌下去摔得粉碎。
完顏氏聽丫鬟說了,惴惴不安的走到門口,輕輕喚了聲,“爺……”
十四阿哥回頭見到是她,稍稍緩和了怒容,生硬的說,“福晉,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先回自個兒屋裏去吧。”
“……是。”完顏氏不舍地望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十四阿哥毫不在意靴子沾上了茶水和茶葉,滿腦子回響著康熙在乾清宮和他說的話:
[朕不能把她給你……]
皇阿瑪,您留著她是要給誰?一股悶氣躥上來,十四阿哥抓起一塊青玉硯台,狠狠砸向牆壁,砸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