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桃花盛開季節,安歸會牽著妻子的手,徜徉在無邊花海中,而兩個美麗活潑的孩子,恣意地在漫天花雨中追逐飄落的花瓣——那是一幅多麼溫馨幸福的畫麵。
隱約的長靴輕踏聲忽響於身後,自遠而近、由淺轉清,踩著規律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
“是你在我書房留下的信箋嗎?”一聲渾磁男音由身後傳來,一如意料之中。無庸質疑,那留下“木屋相見”四字的人,除了蔣何鳳還能有誰?
蔣何鳳驚詫又欣喜地轉身,看見消瘦卻更精練的董紫楓。他依然是一襲黑衣,俊美的側臉,挺拔的身材,以及渾然天成的將王之氣。
蔣何鳳暗暗歎氣,懷疑自己以前每次見到他,恨不得一刀捅死他的念頭,如今蕩然無存。怎麼對他會有微微的愧疚和感激。
“你的傷好了嗎?”蔣何鳳低聲柔柔地問他,“昨天的磕傷還有之前的鞭傷。”
“皮外傷而已,根本不值一提。養個兩三天就好了。”董紫楓不明白她怎麼變了,懂得關心人了,“倒是你的身體——鳳兒,原諒我對你下手太重了。”
“那是我該有的懲罰,是我太任性了。”蔣何鳳麵露歉意。
“也怪我沒有能力保護你——”董紫楓仍在自責。
“你為什麼要代我受罰?”她突然問,一泓湛藍,和煦猶如沐雪三月春。
董紫楓驚聞她從來沒有過的善意,多日來頹喪的意誌忽而起了變化,一種喜悅的心情,使那雙眼眸看來熠熠生輝:“我可不想親手殺了你——”
“可是,我卻曾經想要害死你們全家。”蔣何鳳抿起紅灩的小嘴,拘開兩窩酒梨,純純笑容,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話題。
“你隻是個孩子,無論你做錯什麼,我都會原諒你。”他望進她明澈的眸底,微微恍了神。
“真的嗎?就像紫鳶老師說的‘無論他做了什麼,你都可以不恨他、不怨他?’嗎?”蔣何鳳口中嚴肅的話語,與她此時嬌媚的笑容,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無論我犯了多大的過錯,你都不會拋棄我嗎?”
“因為我答應過你娘,要好好照顧你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堅決不離不棄。”董紫楓澹然一笑,躲過了她的眸光。
“你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因為我娘?”蔣何鳳的眸光轉為幽暗,神情有濃濃的哀傷。
“是,或不是——正如你說的:你娘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被她一問,董紫楓自感迷惘。
想到董紫楓加諸於她的痛苦和仇恨,想起她今天的目的,蔣何鳳不覺雙手緊了緊雪貂坎肩,將自己包裹:“這是你送我的坎肩,你還記得嗎?”
他點點頭,一股異樣情愫在心裏頭漸漸醞釀……
“我娘也有一件雪貂坎肩,和這件幾乎一模一樣。是我父王送給她的。每當桃花凋謝的時節,父王都會為娘披上它,帶著我們姐弟在樹林中捉迷藏。”她的眼兒宛如天邊的銀月,閃動著溫柔的波光,沉浸在回憶中。
“粉嫩的花瓣飄落到雪白的坎肩上,父王會非常細致小心地為娘一片片拂落——就像這樣。”蔣何鳳用細長的手指撣掉坎肩上的花瓣。
然後她靠近他,微仰黔首。粉潤的櫻唇仿似田裏的菱角,悄悄飛揚起一道愉悅的笑弧,帶著魅惑的語音:“那,你覺得我像我娘嗎?”
“像,你就是我所有記憶中,青屏的模樣。”董紫楓一怔,努力排遣心中的雜念,輕歎。
蔣何鳳目光觸及他流暢的輪廓線條,剛毅而內斂,感受得到他體內澎湃的情潮。輕移腳步,主動傾伏在他健碩壯闊的胸膛。
蔣何鳳感覺到他的抗拒,這不是她要的狀態,於是仰起秀顏,渲染著胭脂一般的惑人紅豔。
“如果在十六年前,此時此景,伏在你懷中的,是我娘,你會怎麼樣?”她輕啟紅櫻嬌問,唇齒之間,有芳香盈瀉。攝人心魄、夢幻璀璨的雙眸直直地鎖定他,期待他的答案。
可憐的董紫楓遭遇到此生最大的考驗。他無力地垂下雙臂,身軀在漸漸緩和,直至完全的放鬆。海栗色的眸底暖著些許往昔,泛著遙懷的漣漪。
等不到他回答的蔣何鳳,竟抬起一隻青蔥小手,勾上了他的頸項。踮起腳尖,勉強可以夠到他。在董紫楓驚恐無措之時,紅菱迎上了他驚顫的薄唇。四唇相觸,蔣何鳳毫無經驗但極其溫柔地撫摩著他漸漸溫潤的雙唇。
他無措著,抗拒著,卻又渴望著,眷念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無來由的直衝心門,教他的心急跳怦怦。
強烈激蕩的情潮席卷而來,他開始有了反應,在變成主動地回吻她之前,一直強忍在胸腔,堵塞快要窒息的氣流脫口而出,帶出一聲充滿陽剛男性的低嗚。
“鳳兒——”他失控了——他清楚知道!
櫻唇被他渴求地含住,她惟有放任感覺,任他盡情在她口中探索著,頓感一股強大的黑暗力量拉扯著她墮入無邊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