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上下來的女子,佇立原地,凝望著他騎上馬,朝向皇宮而去的背影。
隻不過,她遲了一步,未曾與他碰麵,相遇擦肩而過。
“小姐!”車夫喚回她的幽思。
“呃——你回去吧,告訴爹娘,我已經到表姐家了。”江緋炎心不在焉。
江府的車夫告退,駕車離開。江緋炎輕車熟路地踏進董府,與熟悉的侍衛、門童、仆人們親切地打著招呼。大家對這個一貫嘻嘻哈哈的表小姐,似乎還比較歡迎。
未央宮,華頤殿。
皇帝獨自佇立在花園裏,對著一叢美人蕉出神凝思。太監宮女們離開地遠遠地侍立著。
“這是皇姐最喜歡的花,也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他呢喃自語,手撫淡淡橘黃色花朵,腦海中浮現出蕙辰巧笑倩兮的麵容。
他始終不願相信,他的皇姐已經永遠離開了他。
一位老太監悄悄靠近身邊,小心翼翼地稟告:“皇上,衛將軍董紫楓在殿外求見。”
“他來了,這麼快?”皇帝微微凝了凝神,發到軍營的急報,與發往雲南的悼文是同一天出發的。沒想到,不到十日時間,董紫楓就趕回了長安。“帶他進來吧。”
董紫楓被太監引領著,再一次踏進華頤殿,這是他第三次來了。
在通往漾辰軒的曲橋前,太監止住了腳步:“衛將軍,皇上在裏麵。請吧……”
怎麼和前次的情景一模一樣?董紫楓緩緩經過曲橋,雙手腿開雕花門扇的同時,甚至幻想著,如曾經一樣,可以看見一位憑欄倚窗的女子,驚驀轉身。
卻隻有身著玄黑錦袍的少年天子。
“參見皇上!”董紫楓揖拜行禮。
“展將軍,你回來了!朕的皇姐就這樣去了……”他失聲哽凝。
“皇上請節哀順便!”兩個男人同樣的形容消瘦,憔悴不堪。
“原來她隻是想去雲南,去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彩雲的故鄉。連車騎將軍都幫助她來騙朕!還說帶她去找什麼巫醫,她隻是想逃離長安,去追逐雲的腳步。”
董紫楓聽出皇帝的失望,既又失去親人的痛苦,也有被隱瞞欺騙的懊惱。
“皇上,我大哥這樣做,也是想幫助長公主了了她最後的心願。請你不要怪罪他。”董紫楓相信大哥也是沒有選擇餘地,對她的要求不忍拒絕。
皇帝想了想,鄭重點頭:“皇姐執意要在雲南落葬,不願回長安。朕已下令郡守修建陵寢,迎皇姐之靈,要等到車騎將軍回來。”
“皇上,另有一事,臣鬥膽請求。”董紫楓咬了咬牙,終於決定這麼做了。
“怎麼了?”皇帝疑竇頓生。
“臣…請辭。實不相瞞,臣已身染重屙,無力再擔當衛將軍一職。”
“什麼?連你也有重病?”皇帝驚異地看著他,確實容顏氣色較之前消瘦暗淡了許多,心中焦急,“展將軍,你是我大漢的脊梁,是三軍中最有威信,最有聲望的將軍。怎麼會……?接二連三的受傷染病,塞北軍營甚至傳言你已身亡!這到底是怎麼、怎麼回事?”
見到皇帝情緒激動,董紫楓連忙安撫:“皇上息怒!臣的病不是一時所得,由來已久,隻是一直沒有察覺。現在終於發作,已經是很嚴重了。臣不是在推卸責任,真的是——臣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虛弱到恐怕連戰刀都舉不起的地步。”
“有這麼嚴重?”皇帝驚懼,難以置信。
董紫楓無奈點頭,君無戲言,他又怎敢欺騙皇上。
皇帝突然走到門口,朝著外麵大叫:“宣太醫,將太醫院裏的人全部叫過來。”軒外的太監,見皇帝情急,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立刻跑離。
“皇上,臣的病恐怕不是宮裏的太醫能醫好的。”董紫楓理解皇帝想要太醫來驗證他說的話。同時也感受到對他健康的重視。
“朕就知道,養著這一幫無用的醫官,隻會濫竽充數。既救不了皇姐,也救不了你。”皇帝吸了吸鼻子,眼圈微微犯紅,“展將軍,你說,朕要怎樣才能幫你。漢國不能沒有你,除了你,朕不知道還有誰能擔當起抵抗北敵,護固西域的大將。”
董紫楓鎮定地說:“請皇上允臣暫且休假,對外就說,臣因為長公主薨逝,而辭官一年。”
“將軍是去尋找醫治方法嗎?好,朕同意你的請求,隻望將軍能早日康複。”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啟稟皇上,太醫令和所有的太醫都到了。”軒外有太監稟告。
“讓方輔士一人進來,其他人回去吧。”
太醫令得到宣傳,心懷忐忑地走進漾辰軒,拜了皇上又禮了董紫楓。臉上疑惑的表情。
“方輔士,你快給展將軍診斷一下。”皇帝吩咐。
他在把了半天的脈後,冷汗就順著兩鬢流了下來,哆哆嗦嗦地說:“臣、臣該死,臣無能……將軍的脈象,臣從來沒有遇到過。”
董紫楓抽回了手,意料之中地搖頭輕笑:“方太醫,別勉強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他隻是不想連累太醫被皇上責難而已,其實對自己的病,毫無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