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表情,黑色的眼底一片漠然。然而,若是能夠看進他的眼底便會發現,那深黑色的瞳孔正漸漸失去它的顏色,帶著整個人的生機,大片大片的荒蕪爭先占據他的瞳孔,並順著他的血液蔓延全身。
好像……真的有些不對勁了……
肖書宇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四周仿佛在一瞬間就安靜下來,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
每一次的跳動帶來的是心口處悶悶的疼痛,連著他的身體,連著他的靈魂,都在疼痛,痛到再也露不出一個表情,哪怕隻是嘴角的輕輕牽扯。
不應該的,不應該這樣的……雖然,雖然他動手傷了他,但他的本意……或許連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本意……他,並沒有希望他死掉的啊……對,他隻是想要用他威脅那隻狐妖,他想要那隻狐妖死,那是礙事的狐妖……不,不對!
他搖頭,似是想要將漲得他頭痛的紛雜念頭從自己的腦海中趕出去。他不是肖書宇,他不是!肖書宇隻是一小部分的他,但他絕對不是肖書宇!!他抬手按住自己青筋爆出的額角,身體的魔氣在一瞬間湧了出來。
黑暗,暴戾,血腥。
黑紫色的魔氣帶著能夠腐蝕人元力的力量,以肖書宇的身體為中心,驟然肆虐開來。那一瞬間的壓力令得半空中暗自戒備的眾人生生壓下一丈多的高度。而稍未留意便被魔氣沾上的衣角或是法寶也以著極為緩慢但堅定的速度,在“嘶嘶”中被生生融化。
一時之間,昆侖仙境前任大弟子,現任叛徒肖書宇周身百米之內,除了掛著嘲諷笑意的妖界火狐皇外,沒有一人膽敢接近,一時間人人自危,就怕這位嗜殺成性的血魔尊大開殺戒。
“何必呢。”蘇鋆悅的聲音很平靜,挑高的劍眉下,一雙金色的鳳眸裏是三分不屑六分嘲諷,還有一分難掩的複雜。
肖書宇霍然抬眸,看向旁邊抱肩而立的火狐皇,眼底通紅一片,難以分辨究竟是映入了蘇鋆悅那身耀眼紅衣的影響還是他的鮮血湧進了他的眼中。
“覺得本座說風涼話?”蘇鋆悅唇角揚起一個近乎愉悅的弧度,微點螓首,慢條斯理地道:“本座確實在講風涼話。畢竟……”蘇鋆悅故意拖長聲音,眨動的眉睫裏帶出一片惡意與瘋狂,“畢竟啊,看見別人痛失所愛,一向是本座的樂趣呢……”
回應他的,是洶湧暴戾的魔氣,在他閃身躲過之後,生生將他身後百米開外的巨大岩石融為液體。
*****
肖書宇覺得自己腦子裏麵有一麵牆,一直以來牆那邊的東西在一點一點腐蝕著這麵牆。理智告訴自己,牆那邊的東西是禍害,它占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阻礙了他登上巔峰的道路。於是有一天,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將那麵牆,連同牆後麵的東西從自己的腦袋裏麵挖了出去,遠遠拋棄。
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有再拿回來的那一天。
不,這不是拿回來。他隻是利用一下罷了,等利用完了,他會再把它拋棄。
可是,此刻的他驚恐地發現,那麵拿回來的牆,其實單薄得不堪一擊。而牆後麵的東西,早已經將根紮在自己的腦袋裏,心裏麵。那麵牆,失去它的作用不過隻是一個時間的問題。而現在,渾渾噩噩的腦袋裏,牆裏麵的東西,一下,一下,死命撞擊著脆弱的牆壁。而給予他致命一擊的,不過是一個男人帶著戲謔嘲笑的諷刺。
從前的他,是從來不屑於為那低劣的諷刺而失控的。魔界之中,弱肉強食,沒有誰會因為一句兩句難聽的話就會出手。出言挑釁的也許過不了幾個晚上就會成為其他魔族的裹腹之餐,根本就不用他出手。
從前的他,所有的時間都是放在如何令自己變強上……至於原因,他卻有些記不清楚了。隻知道,要變強,要變強……
從前的他……
牆後麵湧出來的,似乎也有從前的他。
那是成為魔界君主之前,最為久遠的時候。
尚且年幼的他,向著父母撒嬌的他,努力練武的他……還有,二十歲那年,瘋狂的他。
二十歲那年……是了,那一年,他一家遭逢大難,父母皆被仇人殺害,而出門遊曆的他剛好避過此劫。歸家之後,滿目瘡痍,父母弟妹皆成了一抔黃土,他不是不恨的。也正是這一年,幼時教了他一陣子武學的師父回來了,問自己,想不想要變強。
變強,自然是要的。
他的師父拿了秘籍要他煉,然而第一重入門竟是要七七四十九個童男的鮮血做藥引煉藥,以七七十九個童女的鮮血而沐浴,洗經伐髓。而且,這放血的工作必須有自己一手完成。
一直接受的世家教育的他猶豫過,痛苦過,但最終選擇了去做。
而此後的每一重修煉,都需要更多的殺戮才能夠完成。而他一麵唾棄著自己,一麵又陶醉於力量,雀躍於自己正在逐步向著自己才成.功複仇邁進。
但是,他殺的人越多,他的仇人也就越多,最終引起了武林的公憤。於是,在尚未報仇的時候,整個武林就已經開始通緝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