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但進到了結界之中的時候便直接化成了綿綿細雨。
然而,這項幾乎可以稱之為常識的東西,在最近的三個月裏已經失去了它的準確性。也許最初見識到這一場幾乎將昆侖仙境染成白色的雪,昆侖的弟子還會驚訝一番。但次數多了,他們心中雖然懷著些忐忑,但也不似當初那般大驚小怪。
此時的七曜大殿裏,燈火通明。隻是裏麵的氣氛卻異常壓抑,近乎死寂。
攬星真人端坐於掌門禦座之上,一身青色道袍,須發盡白,五官麵目依稀仍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樣,但細細看去卻有些不同。若說曾經的攬星真人當得起一句“不愧是昆侖仙境的掌門,一身仙風道骨非他人可比”,那麼如今的他,身上已經半點看不出曾經的仙風道骨,除了精神矍鑠以外,他給人的感覺和世俗間年近古稀的老者沒有絲毫區別。這並不是說攬星真人的修為倒退,這反而是他修為大進,正式邁進化境最後一層,歸真之境的標誌。
修真不易,能夠跨過七個境界到達化境的修真者少之又少。妖魔一族嘴上雖然鄙視人類的脆弱,但不可否定的是,人類在修煉一途上堪稱得天獨厚。許是天道公正,人類的壽元實在是遠遜於他族,哪怕每跨過修行上的一道坎兒便可增加壽元,他們的壽命比起妖魔的長壽也著實少了些。
修行一途,資質上雖然是占了先天的便宜,但更講究的是修煉上的毅力,以及對天道的參悟。很多資質出眾又肯刻苦的修真者便在參悟之上苦無進境,最終耗盡壽元而亡。
也正是這個原因,人間仙界與妖魔之間的勢力達到了一種平衡。
能夠達到化境的修真者,在修真界之中一隻手便數的過來。但化境隻是一個籠統的稱呼,它還分有三個境界——履空,碎空,歸真。履空之境上,修真者便可以利用空間之力,一日可至萬裏。碎空之境,揮手間破碎虛空,殺人於無形。而歸真之境,是化境的最後一層,想要達到這個境界,不僅要求其深厚的修為,還需要心境的平和。能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其外表已經看不出半點修真者的模樣,是真正地能夠隱藏於俗世之中,泯然眾人矣。
這樣的敵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攬星真人,已經是人間仙界之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以他的實力,縱是五大世家的族長,也要敬上三分。
然而,就是這樣的人物,他此刻的臉上竟然帶著難掩的憂色以及猶豫,半斂的黑眸之中盡是掙紮。他的一隻手搭在扶手之上,枯瘦的食指無意識地輕扣堅硬的玉石,無序的清脆聲音為這座本就寬廣的大殿裏更添一分空曠。
他的下手處,依次坐著七位長老,五男二女,正是昆侖七閣長老。他們坐在那裏,麵目冰冷,非但沒有給這座七曜大殿增添些人氣,反而更有一種壓抑之感。就是一向性子火爆坐不住椅子的開陽長老,也是一反常態。一張臉冷冰冰的,比之一向性子冷漠的天樞也不逞多讓,周身的氣勢更是給了人一種壓抑到了極致而要即將爆發的感覺。
大殿裏麵的空氣,仿佛也要結冰了一般。
最後還是攬星真人略顯疲憊的聲音打破了僵局。他的目光深沉凝重地掃了一眼垂眸不語的師弟師妹們,緩緩道:“這件事……你們怎麼看?”
周遭的空氣,因著攬星真人的問話而愈加壓抑。半晌,反而一向不喜多言的搖光抬起頭,目光依次看過眾位長老,眉宇間盡是憤怒與無奈,恨聲道:“此舉,動搖我昆侖之本,斷不可行。”
天璣一向挺直的脊背無力地癱靠在椅背上,單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他的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道:“這件事,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哪怕,昆侖仙境是人間七大仙界之首。哪怕,他們的掌門師兄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化境巔峰。
眾人一陣沉默,搖光秀美的麵容上仍是恨恨,卻也咬著唇,不發一言——天璣說的沒有錯,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哪怕,他們知道,這件事無論成與不成,都會給昆侖帶來極大的損失。
隻是,他們如何能夠甘心。
昆侖仙境傳承了千萬年,一直是人間七大仙界中的超級宗派,無論是其他六大派還是海外散修,莫不對昆侖仙境尊敬異常。而如今呢……
座下的長老不禁想起今晨打著商議旗號而來的少年,黑中帶紅的長發,蜜金色的眼眸,雖然稚嫩卻已經初見日後風華的絕美五官,再加上他眉心處三點緋紅印記,無不說明了他的身份。
修羅族,幽家。
少年不過十三四的年歲,三階的實力也不過是履霜後期的修為,論實力而言尚且及不上昆侖仙境的長老,和掌門攬星真人相比更是差了兩個足以耗費千百年彌補的層次。然而,他就那般抬著下頷,語氣裏不鹹不淡,對著這個超級宗派的掌門沒有絲毫的畏懼,就那般直接說出了來意。
眉眼淡淡,就那麼說出了要他們讓出昆侖靈脈主脈的來意。
那是昆侖靈脈的主脈,不是隨意的一條靈石礦脈!在場的眾位長老在那個少年提出了這個要求的時候,恨不得直接撲過去掐住那個少年的脖子狠狠地搖晃,看看能不能將他腦子裏麵進的水給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