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龍令--線團
楔子
鍾離老頭上山采藥,自穀中覓得一隻木盒,拂去塵灰,但見蟠龍橫臥其上,栩栩如生氣勢逼人,忙拿去鎮上換了二十吊銅錢回來,喜得他眉開眼笑。
“小坷,可餓壞了吧。”老頭回到家裏,掏出捂在懷裏的燒餅。
名喚小坷的男孩約莫七八歲,又黑又瘦,接過燒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老頭歎了口氣,這孩子命苦,年紀小小被爹媽扔掉,前兩天揀到他,話都不會說一句。
日色漸沉,老頭打發他睡下,關閉了門扉。
夜色濃重,突有一道清嘯龍吟如利刃般劃破長空,打破了山野的寧靜。
男孩驀地睜開眼,眸子裏暗沉沉的,恍惚地往窗外了望,複又睡了過去。
一
入眼是一片汪洋浩瀚。
碧藍的海水低嘯著衝上怪石嶙峋的海岸,撲咬著岸邊一人長長的衣擺。
“就是這兒?”那人毫不在意被打濕的衣服,懶懶地開口。
“啊,是是,就是這兒就是這兒。”矮小的老頭諂笑著,小心覷著他的神色,“您看,這個陣,您可能破得?”
“這種陣勢,我還不曾放在眼裏過。”他抬頭迎上天邊烈烈驕陽,長袖一甩,指尖溢出鮮血,在空中寫下四個巨大的篆字揮向海麵。躁動的東海頓時風止浪歇,驀然靜如一潭死水,防禦般騰起一股黑黝黝的罡氣。那篆字卻似毫無所覺,直劈入海,勢不可當。刹那間,風雲巨變,東海狂沸,山石迸裂,波濤逆湧如脫韁野馬般充斥天地。
他一口鮮血噴出,睜大眼睛望著這驚濤駭浪,似是不信,卻被發了瘋的海水迎頭撞來。神識破碎之際,他才似有所悟,口中念叨:“竟是縛虛陣……”
是夜,月朗星稀。
長嶺關玉泉鎮一處農舍裏,方靖自睡夢中驚醒,伸手抓向胸口,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小佩戴的鳳血墜已丟在西廷。那墜子形如鳳凰,乃黑玉所製,通體透亮,纏著層層血絲,是三歲時一個上門走訪的老道給的,說什麼物歸原主,能保平安,爹娘囑咐他定要好好保管,如今卻也沒了,方靖越發難受,倒回床上,努力平複心緒。
他剛才幾乎要被溺斃了。水,全是水,此刻他眼前還恍惚殘存著那漫天漫地碧藍的海水。其實,在醒過來那刻,方靖就已忘掉了夢的內容,可夢裏可怕的感覺卻還在。他清楚地記得胸口的窒悶,七竅火辣的灼痛。他想起十二年前那場大旱,那時若能有這許多水,很多人是不是就不會死?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耳邊卻忽然傳來淒厲的馬嘶,還有鍋碗瓢盆劈裏啪啦的墜地聲。
“深更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了。”方靖皺著眉掀被下床,披上衣服往外走去,結果剛出房門,眼前之景立時讓他半點困意也無了。
來時騎的馬已掙開了韁繩,發了瘋似的衝出院外。這年頭戰事吃緊,馬正金貴,稍好一點都要上繳朝廷,平民百姓根本別想購得,可把方靖心疼壞了。而造成這一切的,竟是不知何時竄進來的一頭雄壯野狼。
他二哥方昀穿著中衣站在柴房外,隨手抄起一根長棍便向那狼狠狠揮去。野狼見狀飛身躍起輕鬆地躲過,碩大身軀在月光下抖出黑黝黝的一團,狀似鬼魅,著實可怕。方靖正擔心它撲將過來,那狼卻轉頭一縱,從籬笆上竄了出去。他吐了口氣,剛從西廷逃出生天,這便葬身狼腹,也太不值了。
哥倆神經一鬆,發現地上多了個渾身浴血的人,忙將其小心地抬進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