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1 / 3)

方靖忽然覺得自卑。他自小生的粉雕玉琢,受盡萬般寵愛,在眾人的吹捧中長大,如今也是長身玉立,鳳眼含璋,在京都一幹紈絝子弟中如鶴立雞群,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可見了畫上之人,才發現自己譬如寶珠蒙塵,徒有其表,不得其華。

方靖自覺此人與己判若雲泥,有些鬱悶地說:“王爺,不覺得說我像這位先生有辱您的英明嗎?”

“是不像。”戎暉盯著他冷笑,又動作輕柔地抱他進懷裏,“析言,我會讓你回來。”

方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看著戎暉臉上溫柔到狠毒的表情,毛骨悚然。

從落英閣被壓往火刑台直到被綁在粗木架上,方靖腦子裏所想的,已從“二哥你快來救我,我在西廷都待五天了你再怎樣也該來了啊”,到“二哥你再不來救我就再也見不到你最親愛的弟弟了”發展到了“混蛋方昀你再不滾過來我化成灰也不放過你!”,中間還夾雜著“戎暉這個瘋子,戀師的變態!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諸如此類。

方靖看著那些滿臉鬼畫符的巫師圍著自己亂蹦亂跳,嗡嗡著不知什麼的咒語,朝自己又是潑灰又是撒水,也不怕到時候燒不起來,隻覺得分外滑稽。他冷著臉看著這場以自己為主角的鬧劇,心裏騰起一股後知後覺的怨恨,原本對戎暉存有的那點好感,同情和仰慕,隨著火把落下時木頭上嗆起的黑煙,一齊飄遠,又消失殆盡。

燃起的火苗吐著蛇信子,竄動著舔上方靖的雙腿,熏得原本白淨的長衣焦黑一片,皮肉也被燎得滋滋作響。他隔著濃煙絕望地看著遠處的戎暉,緊緊閉上了眼睛,咬著牙,拚命不發出任何聲音。即使是如此殘忍而可笑的死法,也要死的有尊嚴,他心想。

因為閉上了眼,他錯過了戎暉的表情。

戎暉冷酷的臉忽然變得驚訝而激動,隨即驚慌失措,口中大喊快去滅火!

話音未落,一大桶冷水便潑了上去,澆了方靖一個透心涼。這潑水之人卻不是戎暉的手下。

他哆嗦著睜開雙眼,就見人群轟然而至,呼喊推搡著搶那些架起來的燒火棍,都顧不得還竄著火星滾著濃煙,直燙得手上全是水皰。整個場麵一片混亂。不光方靖,連戎暉都愣住了。

等戎暉反應過來,方靖腳下的刑台已被拆了個差不多,他狼狽地摔到地上,差點被人群踩死,幸而一股大力及時地拽起他擠了出去。

方靖整個人灰頭土臉,眼睛被嗆得睜不開,根本不清楚是誰把自己拉出來的,隻跟著那股力道在人流中左衝右突,硬生生擠出一條道來。戎暉這邊的軍隊都被困在人堆裏維持秩序,竟沒有人能過來阻攔。不及細想,方靖已經騰空而起,竟被人拖著飛了起來,當即昏了過去。

一覺醒來,他已身處長嶺關內一間空置的農舍裏,身旁是多日不見的二哥,正睡得酣暢,方靖不敢吵他,渾身又痛得不行,動彈不得,十分難受。

方昀睡了很久才醒,睜開眼看見方靖正瞪著自己,賞了他一個爆栗:“說,都腹誹我什麼了?”

“啊?我沒啊。”方靖捂住腦門,一臉委屈,“我這些天日盼夜盼,想著我的好二哥什麼時候來救我,諂媚你還來不及!”

方昀板著臉拉開他捂在腦門上的手,輕輕揉了揉,揉得他分外受寵若驚。

“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該帶你來。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方昀難得深沉了一回。

方靖卻笑道:“這也是我自找的,不能怪你。二哥,你有你的苦衷,你的事我不多問,什麼流雲什麼的,我就當沒聽過,不過,再怎麼樣都要記得保重自己,別老給別人當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