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爾默細細看著微弱燈光下這孩子的眉眼,似乎與記憶中那個遙遠而模糊的影子有些相似。他與自己太不相像,怪不得一開始會不認得。臨淵是像她母親的。
“你覺得我對你如何?”
我嗤笑了一聲。
“你覺得呢?”
塞爾默忽然有種無力的感覺,他有卓越的遠見,可以果斷地決定很多事情,卻唯獨對這個孩子產生了不可名狀的無力感。
他忽然很想說一個故事,一個被在教科書上被簡化成一句話,許多精靈都不知道的事情。
“很久以前。久到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類。那時候,精靈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我們可以操控世間所有的元素。無比強大。可是,平衡久了,終有被打破的一天。這是所有生物都無法改變的。
……終於,當有些精靈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可以操控一些東西,可以改變一些東西的時候,他們產生了邪念。你知道,精靈都喜歡閃亮的東西,尤其是珠寶。
那些心存貪婪的精靈就希望得到更多的珠寶。得到的越多,卻越加地貪婪。
他們的能力過於強大,強大到足以威脅星球上的其他生物,於是,他們被驅逐了。驅逐到了一塊沒有陽光,沒有生機的土地。那是神對他們的罰……”
“……你不會是在說我們吧?”
“我們?”塞爾默看了我一眼,眼中難得帶了些譏諷,“嗬,我還想告訴你的一件事情是,其實,你是我的孩子……那個失散了多年的孩子!”
我腦中一瞬間空白,下意識地反駁,“不可能,我的父親明明是尼古……”
“尼古拉?維特斯?”他打斷我,冷笑道,“他本來是我的弟弟。同樣,也是他,把尖刀插進了你母親的心口,所以,我不可能原諒他。”
“你,你在說什麼?”我的聲音帶了些顫唞,自己卻恍然未覺。
就在此時,緊閉的門被“嘭”地一聲撞開。我看著紫染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蒼白著一張臉,“陛下,陛下,不好了,尼古拉?維特斯已經衝破白耀結界了,您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這回我的思維極其的清醒,因為緊張,我的聲音低沉,表情在紫染看來十分冷峻,恍惚間竟被威懾住了。
我盯著塞爾默,“什麼意思,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要走?”
他無奈地苦笑。這表情似乎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臉上,我被嚇住了。
“本來想好好告訴你一切,再問你的,看來是來不及了。”他看入我的眼底,“你願意跟我走嗎?”
外麵突然喧嘩了起來,紫染著急道,“陛下,來不及了,他們過不久就會找到這裏。”
時間忽然靜止,塞爾默忽然微笑了起來,他向我伸出手,“跟我走,臨淵。”
那雙湛藍的眼睛無比真誠的看著我,這一刻,那些過去的傷痛與彷徨似乎不在了,我幾乎溺斃在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深處。
但是,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靜靜地說,“不。”
一刹那,道道裂紋在那雙眼中閃現,片刻間,卻又消失了,那個前一刻還脆弱地想要挽留我的男人又一次恢複了身為王的威嚴與冷漠。之後,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親愛的哥哥,真想不到,我們竟然又見麵了。”
塞爾默站了起來,轉過身,“尼古拉……”
“父親!”
麵前的背脊迅猛地顫動了一下。
塞爾默以為我在喊他!
在高手麵前,一秒鍾的錯亂,就會犯下致命的錯誤。塞爾默捂著自己流血的手臂的時候,再一次地苦笑。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如此強大而又複雜的情緒了。這一次,因為同一個人,他都嚐遍了。但是,他並不後悔。甚至,心懷感激。這樣想著,那層無奈便又加深了一層。
“不!!”那雙滴著鮮血的手臂極其強烈地刺痛著我的眼睛。“為什麼?”我大聲地質問。
尼古拉卻滿含笑意地看著我,他那樣子,一點也沒有雷格斯所說的病入膏肓的樣子。
“淵兒,你想我了嗎?”他滿含神情地看著我,曖昧地說道,“我可是很想你,你的一切都讓我無比懷念,特別是你躺在床上的樣子。”
他是故意的!
“你在說什麼?不是這樣的。”我慌亂地看向塞爾默剛才站著的地方,卻是空空如也。我的心髒一下子被吊了起來。
紫染玩味的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尼古拉?維特斯,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這句話也同樣送給你,我親愛的‘殿下’……”
尼古拉像被觸到了逆鱗一樣跳起來,“哈哈,我失去了什麼?是我得到了什麼吧!你們這群隻知道縮在一塊地皮上的廢物永遠不會知道我得到了什麼!!你們永遠都別想在驅逐我!!現在!我說了算!”尼古拉張狂地笑著。
我心裏卻像是被人生生地挖出了一塊,不僅空落落的,還疼得厲害,像是地震的餘波,遠遠不絕地滌蕩著我的靈魂……我想,我後悔了……那張肆意張狂的臉已經不複從前記憶中慈藹的模樣,變得極其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