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著急,卻又是個剛強的,自己一直強撐著,不在外人麵前露出一絲一毫。因為怕耽擱孩子們,也沒敢請假,連學堂裏的課都沒落下。他在教環兒的時候倒是神思恍惚過,但那是在環兒低下頭背書的時候,所以環兒也一直沒發現。

因後來吃“獨參湯”,代儒如何有這力量,隻得往榮府裏來尋。王夫人命鳳姐秤二兩給他。鳳姐回說:“前兒新近替老太太配了藥,那整的太太又說留著送楊提督的太太配藥,偏偏昨兒我已經叫人送了去了。”王夫人道:“就是咱們這邊沒了,你叫個人往你婆婆那裏問問,或是你珍大哥哥那裏有,尋些來湊著給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們的好處。”鳳姐應了,也不遣人去尋。隻將些渣末湊了幾錢,命人送去,隻說:“太太叫送來的,再也沒了。”

代儒聽了伸手接過那些渣末,一臉茫然。送來的人看到他這樣,也不理他,竟自去了。

代儒一生剛硬,若不是為了唯一的孫子,又怎會低下頭顱,像隻喪家之犬一樣到榮府來求救。如果病的是他自己,他就是死都不會來求人的。臉麵自尊統統都拋卻了,舔著這張老臉到榮府來千求萬求的,竟得到這麼個結果。代儒手中捧著那些參須末子,臉色清白,心中悲憤,但想到在家中病的都快死了的孫子,在轉眼間,連那悲憤都沒有了。小心翼翼地包好那些參須末子,生怕就這麼給撒了。代儒抬頭看了看賈府的大門,神色悲戚,好似透過賈府看見了別的什麼,好一會子才收回目光,步履蹣跚的回去了。

環兒不管是在鳳姐兒那兒,還是在王夫人那兒都是有人的,而代儒在私底下教導環兒的事兒蘭溪是知道的,所以她對代儒也是特別關注的,吩咐下去,隻要代儒來了,一定要報給她知道。隻是代儒一般不到賈府來,她也就沒什麼機會好好孝敬代儒。這會子聽說人來了,還在府裏遇到這種糟心事兒,蘭溪也急了。放下手頭的活計兒,趕忙跑去上房找環兒。

環兒現在正在寶玉房裏和迎春姐姐下棋,見到蘭溪突然跑來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二姐姐是個棋癡,其它事情都好說,一旦涉及到下棋那就完全變了一個人,要是誰跟她下棋的時候突然棄子不下了,她肯定得跟你急。環兒這盤棋本就膠著著,一時半活兒的完不了。

看蘭溪雖然一臉歡喜的跟襲人她們聊著逗趣,也好好的坐在椅子上的,可那腳卻時不時的微微往門的方向移動一下,環兒知道事情十萬火急了。當下也急得要冒汗,一瞬間他有一種衝動,幹脆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的放開手腳以最快的速度贏了二姐姐好了,二姐姐這麼個悶葫蘆,就是察覺了什麼也沒關係的。但沒衝動一會子,理智就占了上風,能安然在賈府裏長大的包括寶玉在內每一個是簡單的,誰知道這二姐姐內裏到底是不是也這麼木,別幹傻事兒。

這樣想著,環兒撚起一個白子,直接放在了能讓他一條龍輸下去,而又不易被察覺的地方。果然,一會兒的功夫迎春就勝了。環兒一輸了棋局,便耍性子賭氣帶著蘭溪走人。惹得寶玉幾個在後頭笑話他,永遠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環兒早聽見了,心裏忍不住反駁,我本來就是孩子!

主仆倆出了賈母院門,一路走一路說,蘭溪推測太爺現在應該要出賈府了,環兒聽了讓蘭溪先回去,自己甩開步子朝大門跑去。氣喘籲籲地追到大門口,問了當班的小廝,小廝竟說太爺早走了。環兒聽了,忍不住跳腳起來,急得照小廝屁股上踢了一腳,氣哼哼地回去了。

回去之後,環兒就讓蘭溪取了銀兩,叫了孫磊進來讓他到外頭藥鋪裏買些人參給太爺送去。孫磊以為那人參是要給太爺用的,就給環兒道:“少爺,我家裏的姨夫有在參行做夥計的,我聽說如今外頭人參都沒有好的。雖有全枝,他們也必截做兩三段,鑲嵌上蘆泡須枝,攙勻了好賣,看不得粗細。若是要送人,送這個就顯得不太恭敬。不如我去找我那姨夫,讓他給掌管的商量多使幾兩銀子,要一兩原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