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亦同寶玉才好,所以每欲作詩,必將三人一齊喚來對作。
閑言少述,且說賈政又命他三人各吊一首,誰先成者賞,佳者額外加賞。
蘭兒如今雖立定注意,跟著馮老將軍學習武道,但因近日當著多人皆作過幾首詩,膽量逾壯,文采也上來了些,今看了題,遂自去思索。
環兒看著這題目麵無表情,他現在不想作詩,他現在想撬開他老子的腦子把自己的腦子放進去。看看,這個林四娘是誰啊?那是前朝恒王的老婆!再看看恒王是誰啊?那是前朝的王爺!什麼黃巾,赤眉的,說得多玄乎,他媽的當今太祖爺可不就是靠那玩意兒起家的麼。如今拉了我們這幫兒子孫子過來,就為了歌頌這麼個女人?她就是再好,再偉大,那姑娘也是前朝的,指不定那什麼黃巾赤眉會不會是當朝軍隊的前身唉。凡事更前朝有關的東西,人家避著都來不及呢,我老子可倒好,偏偏自己往上趕。你怎麼知道,坐在龍椅上那位,是不是要借這些旨意,試探些什麼。就是不是試探,人家為得是得個寬厚的名聲,老爹你是為了什麼?環兒想是這麼想,可是卻也沒有辦法當眾說出來。若是說了,別說其他,他老子第一個要打死他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今日在這裏的眾幕友皆是當初他爺爺在世時給他老子挑選的,祖宗保佑,讓這些家夥的嘴巴都嚴實一點兒吧。不過,就是不嚴也沒關係,今日在場的都是做了詩的,要是我老子被人揪住了,你們都別想好過!
一時,賈蘭先有了,先謄錄出來,賈政與眾人且先看他的。賈蘭的是一首七言絕,寫道是:姽嫿將軍林四娘,玉為肌骨鐵為腸。捐軀自報恒王後,此日青州土亦香。
眾幕賓看了,便皆大讚:“小哥兒十三歲的人就如此,可知家學淵源,真不誣矣。”
賈政笑道:“稚子口角,也還難為他。”說著,又看環兒。
環兒給他看得頭皮發麻,想都沒想,一筆揮就,寫道是:紅粉不知愁,將軍意未休。掩啼離繡幕,抱恨出青州。自謂酬王德,詎能複敵仇。誰題忠義墓,千古獨風流。
眾人道:“更佳,倒是大幾歲年紀,立意又自不同。”
賈政道:“還不甚大錯,終不懇切。”
眾人道:“這就罷了,三爺才大不多兩歲,在未冠之時如此,用了工夫,再過幾年,怕不是大阮小阮了。”
賈政道:“過獎了,隻是不肯讀書過失。” 二人皆已錄出,寶玉尚出神,因又問寶玉怎樣。
寶玉聽了,回過神笑道:“這個題目似不稱近體,須得古體,或歌或行,長篇一首,方能懇切。”
眾人聽了,都立身點頭拍手道:“我說他立意不同!每一題到手必先度其體格宜與不宜,這便是老手妙法。就如裁衣一般,未下剪時,須度其身量。這題目名曰《姽嫿詞》,且既有了序,此必是長篇歌行方合體的。或擬白樂天《長恨歌》,或擬詠古詞,半敘半詠,流利飄逸,始能近妙。”
賈政聽說,也合了主意,遂自提筆向紙上要寫,又向寶玉笑道:“如此,你念我寫。不好了,我捶你那肉,誰許你先大言不慚了!”
寶玉隻得念了,道是: 恒王好武兼好色, 遂教美女習騎射。濃歌豔舞不成歡,列陣挽戈為自得。眼前不見塵沙起,將軍俏影紅燈裏。叱吒時聞口舌香,霜矛雪劍嬌難舉。丁香結子芙蓉絛,不係明珠係寶刀。戰罷夜闌心力怯,脂痕粉漬汙鮫鮹。明年流寇走山東,強吞虎豹勢如蜂。王率天兵思剿滅,一戰再戰不成功。腥風吹折隴頭麥,日照旌旗虎帳空。 青山寂寂水澌澌,正是恒王戰死時。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黃沙鬼守屍。紛紛將士隻保身,青州眼見皆灰塵, 不期忠義明閨閣,憤起恒王得意人。恒王得意數誰行,姽嫿將軍林四娘,號令秦姬驅趙女,豔李濃桃臨戰場。繡鞍有淚春愁重,鐵甲無聲夜氣涼。勝負自然難預定,誓盟生死報前王。賊勢猖獗不可敵,柳折花殘實可傷,魂依城郭家鄉近,馬踐胭脂骨髓香。星馳時報入京師,誰家兒女不傷悲! 天子驚慌恨失守,此時文武皆垂首。何事文武立朝綱,不及閨中林四娘! 我為四娘長太息,歌成餘意尚傍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