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是她沒理,想想也沒必要膽怯。便讓丫鬟進來收拾了屋裏那一地的狼藉,自己護著王夫人去了賈母上房。
到了賈母上房,小姐們都不在,隻有鴛鴦在陪著老太太說話。王夫人一進了賈母屋子,便那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拚命往下掉,哭得無比地委屈憤怒。老太太見她這樣子,趕緊讓鴛鴦去把她攙扶過來,讓小丫頭們都出去了,急切地問她這麼了。
老太太見了她這樣,心裏也是急得要命,這都多少年了,這丫頭嫁進咱們家,大風大雨也是經曆過的,何曾看她有過現在這個樣子,手上還滿是傷痕。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真是急死人了。
王夫人幾次三番要開口,可是看著老太太那關切的樣子,話到了嘴邊就這剩下了哭泣。老太太看不過了,忙嗬完周瑞家的道:“糊塗東西,你們到底做了什麼,把太太逼得這樣起來?”
周瑞家的聽了忙道:“何曾是我們做了什麼,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裏敢給逼迫太太,實在是......”
老太太聽了她話說了一半便停了,心知事有蹊蹺,忙道:“是因為什麼,你老老實實地說,不用怕!”
周瑞家的聽了,猶豫了一會兒方道:“這是原本不應該我說的,可太太如今這個樣子,老太太又著急知道,少不得要由我來說了。隻是老太太也有些年紀了,萬事也請保重一些,不管這樣,聽了我的話可千萬別生氣。不然我是不敢說的了。”
老太太聽她如此說,心中越發篤定出事了,忙道:“我不急,你別磨蹭了,快些說來。”
周瑞家的聽了此言,方道:“事情是這樣的。上回老太太許了寶玉的幹媽,每日給寶哥兒點上五斤香油。上月家裏忙著,她自己也沒來要,便錯過了這一茬。恰巧今日我家男人要到她家那邊辦事兒,又給想起了這遭,便順手要將下半年所要用的錢給她捎過去。誰知到了她家卻不見她人,在她家裏等了一會兒功夫,未見她回來,倒是等來了一眾官差,一進去便翻箱倒櫃的。我家男人唬了一跳,忙上去攔住問清楚。那為首的一個聽說咱們是榮國府的,忙告訴了說:‘這家的老東西是個混帳東西,邪魔外道的。如今鬧破了,被府衙裏拿住送入刑部監,要問死罪的了,前幾天被人告發的。她給人家內宅夫人小姐下了邪咒,害了邪病,把人家家裏鬧得人仰馬翻的。幸虧老天有眼,她來給人看病時把那一個做法的絹包兒掉了。當場露出裏頭的許多紙人,香丸。人家把她拿住了,搜了她的身,竟是搜出一個匣子,裏麵有象牙刻的一男一女,不穿衣服,光著身子的兩個魔王,還有七根朱紅繡花針。立時送到府衙裏去,問出許多官員家大戶太太姑娘們的隱情事來。這會子是知會了咱們營裏,來她家中一抄,看能不能再抄出什麼來。’他們正說著,哪知那邊的兵大爺卻是真搜出了好些泥塑的煞神,幾匣子鬧香。炕背後空屋子裏掛著一盞七星燈,燈下有幾個草人,有頭上戴著腦箍的,有胸`前穿著釘子的,有項上拴著鎖子的。櫃子裏無數紙人兒,底下幾篇小帳,上麵記著某家驗過,應找銀若幹,得人家油錢香分也不計其數。我家男人跟過去看了,看到了咱們榮國府也在上頭,便將東西抽了出來,悄悄地許了那官爺銀子,把那些契紙賬目拿了回來。”
老太太聽了,麵上發青的咬牙道:“東西呢?拿過來我瞧瞧。”
周瑞家的看一旁的王夫人還在哭著,便自己將契紙遞了過去。老太太叫鴛鴦幫著看了,見鴛鴦看完之後點了點頭,不由的覺得眼前發黑,一下子支持不住,栽倒在椅子上。王夫人看了,忙撲過去,哽咽著叫把老太太抬到裏屋去。看著老太太躺在床上,王夫人也不禁悲從中來,一行哭,一行道:“老太太可千萬得保重身子,看開些才好,事情已是這個樣子了。那趙姨娘素得老爺疼寵,媳婦每每被她磨折,如今也沒了注意,要是為著那悍婦,讓老太太有個不舒服,媳婦還有什麼臉麵去見家裏的列祖列宗啊!老太太即使不看媳婦的臉麵,看著寶玉的份上,也請寬心一二啊!”說著,王夫人哭得更悲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