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走......”
這邊地響動漸漸地大了,原本熄了燈的屋子都亮了起來,環兒見此,隻好先翻身回去。
環兒回去之後,第二天天未亮便去了何氏醫館。他要去找何老,他要想辦法見上上皇一麵。他才不管事情最後會變成怎麼樣,他現在隻知道絕對不能讓她姐姐嫁去番邦。會死的,如果嫁過去一定會死的!
他一路死趕慢趕的到了醫館,叫了門衝了進去,見到何老披著衣服麵目祥和的在院子裏頭撫摸著新鮮地,嫩鸀嫩鸀地藥材。一見他來了,就笑著招手讓他過去。環兒看著何老的笑容,那幹淨地能夠洞察世事的笑容,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眼淚毫無預兆地涮涮往下掉,他真是混蛋啊!自己沒本事就罷了,事到如今,竟是連自己的老師都想著要舀來利用。腦子裏不停地回放著探春昨晚說的話“就是死了都不會原諒你......”。如今,他除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了,無法說話,無法睡覺,他能做得就隻有眼睜睜地看著時間流過,而自己像傻子一樣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給他姐姐準備嫁妝,然後毫無辦法的看著他的姐姐被人送上花船,永生再不得相見。他的人生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變得這麼無力啊!好想回家啊,若是人人都像太太那般好對付,那該有多好啊!就不會讓他怎麼無力了。
何老見了他這樣,倒是嚇了一跳,忙過去抱過他,焦急地問道:“怎麼了?”
環兒看著何老難得溫馴的樣子,強擠出笑容哽咽道:“老師......老師一定要長命百歲啊!如果......連老師都不要我了,我會瘋掉啊........”說著,又埋著臉哭了。
何老聽了,哭笑不得,戳著他的腦袋道:“沒頭沒腦的說些什麼呢?”嘴上雖是一副無奈地語氣,可是手上卻忍不住把他的小徒弟抱進懷裏輕輕地拍哄著。環兒就這麼窩在何老懷裏,鼻尖縈繞著草木的清香,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時間就這樣毫不留情的走過,到了次年清明的時候,就是環兒再不舍,探春還是踏上了開往茜香國的嫁船。送親的那天早上,天氣灰蒙蒙地,送親的隊伍從出了門開始,那雨便淅淅瀝瀝的一直下著。探春被幾個婆子攙扶上了船,到了甲板,不顧宮女內侍們的阻攔,強硬地跪下,結結實實地給遠在岸上的父母磕了三個頭。賈政見了,掩麵不忍再看,而後頭的一頂青色小轎上,趙姨娘早已哭得暈死過去。
這天王夫人並沒有跟出來,送到大門的時候她便依依不舍地回去了。她一回去,載著趙姨娘的青色小轎便從角門裏跟著抬了出來。自從探春打定注意要嫁到茜西國去後,便去找了王夫人一趟,兩人單獨呆了許久,誰也不知道她們倆到底說了什麼。隻是那天晚上,趙姨娘便又從園子裏挪了出來,回到了自己的偏院,吃穿用度一律照舊,隻是那個偏院裏依舊有著許多仆婦把守著。
環兒一生都不會忘記那個清明,那場令人厭惡到作嘔的雨。就是在連綿不絕的這場雨中,他姐姐的嫁船在他眼前漸行漸遠,無論他怎樣大聲的哭喊都挽留不住。更令人無法忘懷的是,如同印證
著悲劇的進行一般,在嫁船還未遠離視線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回報,二姑娘去了。這一消息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株稻草一般,將他們賈政父子三人壓得喘不過氣來,賈政和寶玉當場便暈了過去。環兒聽了這個消息,隻覺得耳朵邊嗡嗡作響,眼前發黑,死死的支撐著才沒倒下。
家下人見了賈政父子突然昏厥,皆嚇得魂飛魄散,一群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環兒強撐著搖了搖腦袋,眼看著賈璉怒罵著那些下人,大家風風火火的找了輛馬車把他父親和哥哥放了上去。環兒也迷迷糊糊地摸索著上了馬車,跟著眾人回去。馬背上一路顛簸搖晃中環兒覺得自己如同在夢遊一般似醒非醒。
到了家裏,眾人才知道,原來老太太也暈過去了。一時間兩撥人忙忙亂亂的請太醫調治,急得像一隻隻被人抽打的陀螺。
環兒看著眼前一群人覺得他們好似人偶一般的在他麵前走著,晃來晃去的一堆麵孔,有些是他熟識的,有些是他完全陌生的,來來往往,都是一模一樣的焦急神色。環兒突然就咧開嘴笑了,心裏頭模模糊糊得想著,真可樂,這些臉上的表情都是一個樣子的!
王夫人如今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三丫頭前腳剛走,二丫頭後腳便去了。她費盡心思想瞞下這個消息,誰知卻還是被老太太知道了。這頭婆婆才吐了血,暈死了過去,那邊她的相公兒子也不省人事的被抬了回來。她現在都恨不能跟著一同昏死過去算了。
眼看著鳳丫頭掙紮著過來幫她看著裏頭,她趕緊帶著人跑出去,想看看外頭兩個怎麼樣了。誰知到了外院,卻見到環兒彎著眼睛,站在那兒拍著手傻樂。王夫人看得心頭暴怒,“啪”的一聲,一個大耳光便狠狠的扇了過去。
環兒被這一巴掌扇得清醒過來,“哇”的一聲將今早被丫鬟們強逼著吃下去的東西一股腦兒都給吐了出來,吐到後來沒有東西可吐,竟連黃汁都吐出來了。吐完之後,便整個人軟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