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病人還有五分鍾就到。”

胤禩點點頭,出神地盯著兩隻帶上橡膠手套的手,他從不是個自我懷疑的人,更不是個膽小畏縮的人,他嚐過人生的大悲大喜,甚至親身體驗過手術失敗的不安和內疚,但他這一次卻內心猶豫焦躁,沉不下心。

他還記得,四哥曾說過:你是醫生,不是神。

正因為他不是神,所以他會犯錯,會失敗,即使這個幾率微乎其微,但這種風險他不敢冒一絲一毫,就像空難一般,再低的事故率砸中你,百萬分之一也注定演變成百分百。

手術人員魚貫而入,陸續到位,門外忽然響起了急促的喧嘩聲,擔架床的輪子轟隆乍響,在這個午夜的走廊中聽來叫人心驚。

“四哥!四哥,堅持住!”一聽這聲音便知那是十四,拋開天王影帝的光環,胸`前T恤血跡斑斑的他在這一刻隻不過是個害怕失去的弟弟,就如他——

“王教授,病人送到了。”

手術室的門謔的一聲洞開,兩兄弟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撞在一塊,隨即胤禎的嗓子裏爆發出近乎乞求的不安:“八哥!求你——我十四求你了,一定要讓四哥——”

最後的話語被隔離在手術室門外。

等他回神時,胤禛已被抬上手術台,蒼白的燈光落下,那些細小的傷口都仿佛被無限放大,即使不用放大鏡,他都能感知刺骨的疼痛。胤禛緊閉的雙眼毫無生氣、抿起的雙♪唇上沾著有些漸漸幹涸的血跡,徒增了一抹絕望的妖異。一邊的麻醉師緩緩推進注射器,也不知過了多久,胤禩隻聽見有人提醒他可以開始手術了。

病人在場,人員到齊,麻醉完畢。

但他卻失去了動刀的決心,事實上醫生多半都會回避親人朋友的手術,即使是醫術高超的名醫,平時他們麵對的病人隻是病人,太多無力挽回的死亡早已麻痹了內心;可當那些熟悉的麵孔在自己刀下時,病人不僅僅是病人,背後的家庭和感情就像大山壓在頭頂,思慮太重,以至於再簡單的動作也會成為致命的一擊。

門外驟然爆發的哭聲驚醒了他的神智,緊緊盯著四哥,他不知怎麼就有了勇氣和決心,是的,送醫路上十四在盡他的一切努力,一直撐到現在還沒撒手而去的四哥也在努力,那他怎能放棄希望?他本就是醫生,與死神賽跑從來都是他的強項,之前不曾輸過,那麼此刻也不能輸!

現在他能做的,也隻有竭盡全力完成這台手術。

“手術開始。”

伸出右手,他感覺掌心上是器械護士遞來的手術刀,冰冷,而且沉重。對準傷口,胤禩深呼吸一口,準確無誤地劃下手術的第一刀——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章準備28號發,提前發了,所以二更木有了T T

P.S 祝福俺烤鴨成功,6.5到手啊!

49

49、今夜無人入眠 ...

等胤礽趕到時,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兩大一小頹然地坐在一旁,胤禎的狀態勉強還撐得住,胤祚已經哭昏過去,小小的一團縮在十四的懷裏,而被韓氏集團和老四車禍壓得不堪重負的胤祥使勁地抽著煙,星星點點的火光好似飄渺黑夜裏的一點火光,聊以□地施舍著希望,躲在一旁不出聲的護士顯然不敢招惹這個有名的富二代,煙味再大再嗆也隻能忍著。

護士不敢,十四不管,不代表他這個做哥哥的就這麼放任自由、聽之任之。

奪過夾在手指間的煙,胤礽冷著臉:“十三,你不知道醫院裏禁止吸煙麼?!”

胤祥愣了愣,半晌才默默抬起頭,先是僵硬著脖頸轉向手術室門口,那血紅的三個大字依舊四平八穩地亮起,然後才慢慢挪了挪位子,讓出長凳一邊給二哥留個地坐坐。被拿去眼他也不惱,悉悉索索地從褲袋裏摸出剛在自動販賣機裏買的煙,抽出一根遞給胤礽:“要麼?”

“十三?”

“不要就算了。”也許是打擊太大,胤祥的動作遲鈍了不少,又過了好久才牛頭不對馬嘴地搭了一句,“二哥,你來了。”

“你他媽的瘋了還是傻了?!爺都來了好久了,混——”胤礽按捺住一絲火氣,“蛋”字還沒從嗓子眼裏湧出,便止了聲,他能怪誰?往日衣著光鮮神采飛揚的胤禎灰頭土臉地靠在一邊,任憑身上的血跡汙濁宣告這個男人的內心有多淒涼;而素來溫和沉穩的胤祥一夜轉性,變成老煙槍,他可不能忽視旁邊垃圾箱上戳著的煙頭,也不知是在給誰樹墓碑。

還有自己——

“你們兩個能不能給我稍微安靜些。”胤禎幽幽出聲,輕輕拍著胤祚的背脊,卻在猝不及防間突然出人意料地拔高聲音,“你們要吵給我滾到外麵去吵!出去,出去啊!”

“十四——”

“你讓我們安靜些,哈哈你看看你自己!像個什麼樣子!啊?!你給我說你現在這樣子做給誰看?!你還真他媽的以為自己是影帝了還怎麼!”胤礽梗著脖子就像揪著對方衣領好好教訓一頓,躲在旁邊的幾個護士全縮頭縮腦離開這是非之地,隻要長命百歲,帥哥總是有的看的,但要是現在小命交待在這兒了,豈不是後半輩子都隻能去陰曹地府見鍾馗那張醜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