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寬敞的花農小院內,一個金發女人正蹲在這群綠意中的一盆吊藤的花籃邊,讓站她麵前的小男孩捏鼻子。
她頭上戴著那些花農女孩兒們戴著的那種名族色方頭巾,一頭金發從發巾裏垂落,嫻靜地分覆在脖子兩側。
閉著眼睛,微撅著嘴,兩把扇子一樣的長睫毛覆在她臉上,唇角洋溢著寵溺動人的笑。
清純,嫻靜,無害,美好。
恍如煥然新生。
“zus.zus.(姐姐,姐姐)”
那幾個小孩子倒是發現了這位外來者的存在,扯扯女人的白裙子,稚嫩的童聲連帶著手指頭,向她指著那位踏進來的陌生人。
海瑟薇側過頭來,看見夕陽裏一棵孤高的影子逆著光,像是一株去掉多餘枝幹的木棉樹,生根似的,靜靜地盯著她,駐紮在她院子裏的土裏。
一站,一蹲。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定格在花香浮動的黃昏裏。
……
“zus.zus!u~(姐姐,姐姐,唉~)”
旁邊三四個小孩子眼見姐姐也不和他們玩了,和這個陌生的大哥哥像兩個木雕一樣的,動也不動,於是撅著嘴,笑著鬧著到別處了。
原地就剩下他們兩人,安靜得隻聽見花瓣們在夕陽裏慢慢收攏的聲音。
……最後還是海瑟薇站起來了。
她緩緩地站起來轉身直麵他,充斥著意外的眸子裏,一如從前的碧海洗澈。有些驚喜,還有些無措,有些陌生,又有點熟悉。
那種五顏六色的心情可真讓人難以形容啊。“你……”
當然她也更嫻靜了,從前那種刀子般銳利的凜凜之氣已經洗磨得透明了,裏麵取而代之的,有著在荷蘭生活的這兩年裏,生長起來的溫柔。
……
“你好嗎?”
狄庚霖微笑著問她,接了她不知所措的話頭。
兩個人相見,中間隔了滄海桑田。一句輕輕的“你好嗎”,包含不出更多的久違了。
海瑟薇欣喜上前幾步,她的裙擺飄起來,眼睛裏閃爍著夕陽。“……好。”
她凝望他愈加沉澱靜邃的目光。
漸漸的,她唇角噙起了笑,那種有幾分暌違熟悉的笑。歪著腦袋,慢慢反問。“你好嗎?”
狄庚霖也慢慢走了幾步,聲音裏仿佛有濃聲在壓:
“好。”
他說,他有這麼一刻心裏有個聲音在哽咽,當他看著海瑟薇用著那種看客來的目光望向他的時候。可他的麵上還在努力的,堅持地微微笑著。
“那……他好嗎?”
他的目光朝著她身後的農舍裏屋望了望。
感受不到自己聲音具象的變化,原來見了麵還是會難受啊。……海瑟薇是如此盡在咫尺,他卻已經碰觸不得,擁抱不了。
因為她已經是別人的了。
海瑟薇愣了愣,正要回答,轉而眼神一閃,卻突然瞥見了他左手的骨節與指甲。那裏的無名指上,帶著一枚閃閃的指環。
海瑟薇突然之間就黯了。
……
那個她熟悉的指環,狄庚霖說過,一輩子隻買一枚的指環,現在就套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
狄庚霖在從前她沒有答應他的求婚的時候,從來沒戴過。在她收下戒指卻不肯戴上的時候,他也沒戴過。
可他現在手上戴上它了。
那代表著……已婚。
那兩年她不可以讓他知道她還活著的時間裏……他終於還是有了別的新娘。
“他很好。”
海瑟薇眼神黯淡下去,於是也僵硬地點點頭。可是……心髒這一瞬間有些疼得難受了,她卻也還要保持平而靜的笑意。
她退了兩步,轉而尷尬地笑了。
沒來由地搓了搓手,轉身去撫弄那盆長得老高的綠藤羅了。“應該……挺好的吧。種了這麼多好看的花呢。”
她笑了笑,聲音裏莫名有點微微的澀。“當時為了避免st的人口搜索排查,簡律辰讓蘇雲術給我安排了一個已婚的身份。畢竟我來的時候……這家男主人就早早患了絕症,一個月不到就過世了。”
啊。
狄庚霖漫長的不敢置信的驚愕。原來……如此?
艸……簡律辰那個賤人!!!
“那……她呢,她好嗎?”
海瑟薇擠出一個牽強的笑意,的眼神又瞟到狄庚霖的左手無名指上去了。根本看不見那個時候,狄庚霖眼裏閃動煥發的,是多麼雀躍震驚與驚喜的光。
她好嗎,她好嗎?……
嗯讓他想想。
狄庚霖微微仰頭,蘊著難以壓抑的笑意望天思考。
終於他還是壓抑不住了,忍不住了,他笑著上前,忽而一把將海瑟薇摟進懷裏,將她牢牢收住。
然後再她訝異驚愕的眼神裏,真正平靜而含笑地低下頭,俯首在她耳邊輕聲笑:
“……她剛剛告訴我,她很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