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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地處錦官城城郊,挺拔秀麗,雅致靈巧,從暮春始,各色繁花爭奇鬥妍,攏翠樹木綠陰如蓋,隨便一處都可入詩入畫,再兼山間小路皆是石階鋪就,並無詭譎難行之地,來賞景遊玩的人絡繹不絕,文人墨客來此流觴曲水,布衣白丁進山燒香還願。更不乏那翩翩公子與大家閨秀拾帕定情的風流韻事。這其中最眾口相傳的莫過於梅妃娘娘與先皇那段一見鍾情的傳奇軼事了。
微服遊玩的年輕君主,在寺中偶遇進香祈福的閨閣小姐,隻是微微的一抬眼,便成就了一段佳話。自此,後宮專寵,琴瑟和諧,更是專辟了桃林幽殿,金屋藏嬌,在外人眼中端的是郎情妾意,珠聯璧合,可其中到底有幾分情意,又摻雜了怎樣的愛恨,卻又有何人理會呢?
祈佑走在青石台階上,不覺微微的出了神。
“皇兄?”
聽到祈殞輕喚,他才回過神來,笑道,“怎麼了?”
祈殞拉了他的手,笑道,“皇兄在想什麼,都沒聽我說話。”
“我在想,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如今不過三月初,這山上倒真是冷清的很。”
祈殞從道邊折了條柳枝遞與他,笑道,“到底還是有些春意了,等得再過一月,亂花漸欲迷人眼之時,怕是也難見這般清雅韻致了。”
石板路上還沾著些清晨的露水,有草莖拂過衣擺,留下淺淺水漬。
兩人行到山腰處,見著一座宏偉建築,朱漆正門門扉緊閉,門上匾額“蘭若寺”三個鎏金大字龍飛鳳舞,赫然是先皇手跡。
門前有個小沙彌執著掃帚一下下掃著,見著兩人走來,將掃帚立於牆側倚了,行禮合十道,“阿彌陀佛,住持已在佛堂恭候多時,兩位施主請隨貧僧移步。”
兩人還了禮,小沙彌費力推開門,抬腳邁了進去。
祈殞攜了祈佑的手走在小沙彌身後,笑道,“慧清,若我記得沒錯,你可是要受比丘戒了?”
被喚作慧清的小沙彌恭敬回道,“還有兩個月。”
祈佑環視著四周廟宇,對著祈殞笑道,“你常來這裏麼?”
祈殞搖首歎道,“哪裏能有這般空閑?不過是抽了空,一年能來上一次兩次,也就知足了。”
三人進了山門,卻並不是直走,沿著彎曲回廊走了好一陣,又轉過幾個院落,到了一座小巧佛堂前,慧清方合十道,“住持已在裏等候,貧僧告退。”言畢宣了佛號,自行離去。
祈殞鬆開祈佑的手,上前一步輕輕推開木門,清淡衝和的檀香氣息緩緩逸出,飄入鼻端,他回頭對著祈佑笑了笑,抬腿邁入。
祈佑聞著這熟悉的香氣,恍惚了一瞬,壓下心中◆
祈佑轉臉看向他,剛要開口,瞥到他手中托著的物事,臉色變了數變,終是低笑出聲,“果然是在你這裏。”
祈殞淒然笑道,“如今,物歸原主。”
他將佛珠放到祈佑手中,怔怔的看著他,苦澀笑道,“皇兄,你都記起來了,對不對?”
祈佑握著手中瑩潤微涼的珠串,並不訝異於他的問話,微微頷首。祈殞緩緩垮下肩背,闔上雙目,低低道,“皇兄,你是不是,恨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