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1 / 3)

簡單地跨過去不管了?』我笑問。

『我誌向沒那麼大也沒那麼有力量,大概隻能從下麵鑽過去吧。』說得她也笑了。

在說話之間我把弦調整好了,把吉他遞給她。她接過去撥了兩下,樂器輕輕地發出很柔很溫暖的聲音。我們歪在蓆上,麵前的茶壺細細地吐著白煙,樂器輕響著,我感到非常親密安穩,好像世界就隻有房間這般小、這麼簡單、這樣寧靜。文文低著頭抱著樂器,隻撥點單音,似乎也同樣沉浸在這樣的氣氛裡。

忽然她抬起頭。『妳會彈嗎?』

『嗄?』

『彈些什麼吧。』

不,妳彈,我不會。我說。

『我也不會。』她很遺憾地說。

8

在一個下雨天,研究所的考試結果發表了。我收到三間學校的入學通知,每一封都帶著潮濕的味道。排除掉一間我比較不感興趣的(那所學校的位置太偏僻),剩下的兩間令我難以取捨。一所給了為數可觀的獎學金,可是名氣是另外一所響亮得多,當然,需要的銀子也多。我在宿舍的電視機前麵閱讀這些文件,戲劇係室友也一份份拿在麵前與MTV交替著看,看完往茶幾上一丟,說:『去那間貴的,在紐約,值得。』我試著問她,就實際來衡量的話,金錢不是更值得考慮?可是她說:『金錢實際是因為可以換成其他東西,所以如果不拿出去換點有意義的,金錢根本什麼都不是。』聽她這樣一說我又更佩服她了,因為她唸書的學費生活費幾乎全是靠自己掙來的,這種人竟然會說出放棄獎學金的話。

『我會這樣說是因為站在妳的立場。換作是我,我會選擇獎學金。』她說。『因為沒人幫我付學費啊。懂吧,每個人際遇不同,要做的選擇不一樣,能認清這個才叫實際。可不是把鈔票堆在那邊比高矮。』她氣魄如刀地。事情被劈得這樣是這樣,那樣是那樣。

聲樂室友則有另一番說法。她有個學長在某名校就讀,在給她的mail裡寫道……如果是我程度很差也就算了,偏偏也不是。厲害的人實在太多,在這裡我像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下也不是,上又上不去。我來這裡是要築夢的,但現在卻整日戰戰兢兢像張書套。

『這什麼意思?』我問。

『雖然套在封麵上,可人家看的不是你呀。』她說。『我們是普通人哪,還是不要去那種會把自己累個半死卻又搞得莫名其妙的地方比較好吧。』

兩個人說得都有道理。可我仍不知該如何決定。也打電話問過爸爸。哪裡都一樣啊,自己顧好自己就好啦,不用管別人,也沒有一定要讓別人看啊,他說。可是我覺得他在狀況外,我學的是『表演藝術』耶!可以不給別人看嗎?我推想他的意思大概是,反正文憑都長得一樣吧?

不一樣,不一樣,一定有哪裡不一樣。隱晦地說不出,像是一團協調得不是很好的東西輕輕噎著,不至於很難受,但很想把它吐出來。我想要好,但什麼才是好?我能做到好嗎?那是什麼樣的好?那個好算是真正的好嗎?人生除了這個不知道怎樣才算好的好,就沒有別的了嗎?

越深入地想越覺得生活變得好嚴肅,如果嚴肅可以解決問題我並不介意變嚴肅,也許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生說這樣的話有些誇張,可是真的是如此。我沒辦法不管這個問題,所以也沒辦法遏止自己變嚴肅,不過這股像是力量的嚴肅並沒有捕捉到任何東西,而且似乎也不具什麼指標性或方向感,這其實是滑稽好笑的狀況,可是我變嚴肅了,為了避免尷尬這股笑意便自動地化成稀薄的荒謬感輕輕漫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