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戲院的時候,她並沒有停下來,我回頭看了一眼宣傳欄上的廣告海報,推介的是一部經典舊片,人鬼情未了。
再往前,又是熙攘的人流,三五成群,喧嘩熱鬧,無端地讓我有種透不過氣來的窒悶。
陽光下,步允楚一臉悠閑自得的神情,也不逛商場店鋪,仿佛很享受在人群中穿行,步履輕快,心情愉悅,甚至低聲地哼歌。
“山羊公公年紀老,雪白的胡子飄呀飄,走一步……”
【……】
這個城市沒有海,步允楚走進火車站,買了票後直接上車。
【要去哪裏?】我忍不住問。
“去約會。”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去哪裏約會?】我瞄了一眼她手上的車票,終點站的名字很是陌生。
步允楚卻隻是狡詐地用手指點了點車票上那個陌生的車站名。
於是我不再發問,反正目的地在一點一點地接近。
半小時後,到站下車,我站在出口處放眼四周,滿目青綠,房屋低矮,像是個小小村落。
“記得這裏嗎?”她問得自然,仿佛我曾經身臨此地。
【我們來過這裏?】我訝異,極力回憶,卻仍想不起何年何月曾經光臨。
她笑笑,沒再說話,緩步向前。
我滿腹疑惑,邊走邊東張西望,怎麼看這裏也不過是尋常村鎮,街道窄小,路麵凹凸,兩旁載滿枝繁葉茂的細葉榕,沿街是三四層高的樓房,大都獨門獨戶,自成一家。
步允楚拐進一條小巷子,停在一棟頗有年代曆史的建築物處。
【為什麼來這裏?】即使不看大門口的牌匾也能從飄散出來的消毒藥水味裏聯想到此處是何處。
步允楚沒有理會我的疑問,徑自走進醫院。
沒有升降機,隻能步行上三樓,然後沿著長長的走廊一直往前,最後停在盡頭處的病房外。
如此熟門熟路,她仿佛來過多次。
我開始好奇病房裏躺著的到底是誰。
“我們隻逗留五分鍾。”她抬腕看了看表,神情嚴肅。
【……哦。】
我才點頭應答,她便已經推門而入。
病房很小,站在門口就可一目了然。房內四壁泛黃,窗戶上的綠漆脫落斑駁,居中一張單人床,上麵是白色的墊褥,白色的被子,還有露在被子外那張蒼白的臉。
步允楚走上前去,俯身凝視著那人沉睡的容顏,神色複雜。
我呆立一旁,總覺得此人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太瘦了對不對?”步允楚轉過頭來衝我笑笑,“如果能夠醒過來再養肥十斤的話,就是個美人。”
【啊?】我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麼,脫口問道,【她是植物人?】
緣何她的身上不見接駁任何儀器設備,與電視裏演的大不相同?
“醫生說可以為她安排一次手術,成功的話就會醒來。”步允楚伸出食指,在那人細小的臉上輕輕描畫。
【難道你存錢是為了……她的手術費?】我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步允楚點點頭,從褲兜裏掏出一本紅色存折,毫不猶豫地放在那人枕邊。
“五分鍾了。”她直起腰,快步走出房門。
我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又看了看枕邊那本存折,遲疑片刻,跟著出去。
步允楚卻並沒沿著來路離開,而是站在走廊上看牆壁貼著的愛護眼睛宣傳海報。
【我們不回去嗎?】我問。
“等一下。”她似乎看得專注,全情投入。
不遠處,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婦女正步履沉重地走來,經過我們身邊時隻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然後走進剛才我們進去過的那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