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會兒,莫名其妙地搖搖頭:【我那麼健談,哪能老記得自己說過什麼。】
雖然她的回答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但真正聽到時依舊感到難過。
果然,夢就是夢,夢中發生的一切猶如不斷堆積起來的俄羅斯方塊,一旦崩塌,便清零重來。也許,我的“咒”恰似被眾神懲罰的西西弗斯周而複始地推著沉重的石頭上山一樣,隻能永無止境地輪回循環。
即使醒來的她能夠記住整個夢境,願意試著相信我在夢裏對她所說的話,一切也隻是回到最初的狀況而已。
夢中的步允楚隻是潛意識虛構出來的影像,縱然抱得再緊,也隻是一具軀殼,若是試圖注入一點點靈魂,她便會開始清醒,俄羅斯方塊出現斷裂,頃刻崩塌,夢境灰飛煙滅。
清醒的時候,她找不到我,入睡的時候,我找不到她。
“咒”將陰陽相背的兩個世界連成了一條莫比烏斯帶,我們卻盲目地追逐著對方的身影,一再錯過彼此,隻能無助地站在正反互逆的地方,永遠不得要領。
那晚之後,李明依舊在傍晚時分來訪,找賈天真一起在鋪滿落日餘暉的街道上散步。甄珠和原遠偶爾會一同前往,但不再當電燈泡,很識相地走在那對小情侶身後。在經過岔道口或穿過人行道時,李明會體貼地回頭看一眼走在後麵的兩人,在拐進車輛穿梭不斷的商業街時,也會帶著溫和的笑容提醒兩人注意看路。
有一次,在露天廣場看完音樂噴泉後,賈天真嚷著口渴,李明便到附近的便利店去買飲料,原遠和賈天真互相挨著對方的肩膀坐在噴水池邊,意猶未盡地討論著剛才那場音樂噴泉如何動感華麗,離她們數步之遙的空地上,甄珠正默默地對著墨藍色的天空發呆,路燈將她孤寂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李明回來的時候先將兩瓶水牛奶遞給原遠和賈天真,然後拿著柳橙汁走到甄珠旁邊,有點惡作劇地用冰凍的瓶身碰了碰她的臉。甄珠居然沒有被嚇到,大概先前已經聽到了腳步聲,她自然不過地接過飲料笑笑道:“啊,謝謝哥哥。”
李明愣住了,疑惑不解地瞪大雙眼。
甄珠隨即反應過來,表情帶了一點驚慌和歉然:“不好意思,我……我一時口快……”
“你有哥哥?”李明並不在意,隻是有點驚訝,相識的時間不算短,但沒有人提起過甄珠哥哥的事情。
“嗯。”甄珠點點頭,似乎不願再多說,打開柳橙汁喝了一口,笑著轉換話題,“過幾天就是中秋,月亮開始變圓了。”
李明也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那輪明月被雲絮遮擋了大半,隻剩餘小小的一角,卻也清輝幽冷。
不知何時,身後已經沒有了談笑聲,李明回過頭去,發現賈天真在用買醉的姿勢在喝牛奶,興許喝得太急,被猛嗆了一口,不由得彎下`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李明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幫她順背,好不容易才讓她緩過氣來,但眼睛鼻子都紅紅的,眼角掛著一串淚光。
“又沒人跟你搶,怎麼就喝那麼急呢。”李明心疼地掏出紙巾幫她擦去淚水。
賈天真低下頭,整張臉頓時藏進了陰影中,她啞著聲音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李明點點頭沒說什麼,卻像求證般轉頭看了一眼甄珠,發現她也正往這邊看來,臉上竟帶著淡淡的傷感。
李明愕然了,表情瞬息萬變,最後也隻是勉強揚起一抹淺笑,像以往一樣溫柔地拉著賈天真的手,配合著她的步伐慢慢往回走。
原遠將空空的紙盒擱在池邊,遲遲沒有動身。甄珠也不催促,注視著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淡淡的傷感轉化為深深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