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建柱山上。
烏雀南飛,無枝可依。
梁緗芸望著青鐵窗外的天空,遠遠地竟然看不到任何地標,她頓時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天牢,夥食不錯,就是外麵烏鴉——嘈雜得緊。”
“……”
房間中,另外一人拂袖擦了擦長劍,等了半天,卻是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搞得他把原本準備好的說辭,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夜闖天牢,可是死罪!”
梁緗芸見那黑袍人影殺了獄卒,又不近身說話,隻是木木地杵在哪兒。
她便掙紮著昂起頭,挑著眉毛大聲戲謔道:“旁邊鉤骨琵琶恰好還可以容下一人,來,我給你挪挪……”
黑袍人影大概受夠了梁緗芸的毒舌,解下麵巾露出薄薄的嘴唇,然後打斷她的話頭自顧自地念到:
“細草空林,絲絲冷雨挽風片。”
“瘦小孤魂,伴個人兒便。”
“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
“朦朧見,鬼燈一線,露出桃花麵。”
夠了!
聞及於此,梁緗芸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當初,自己故意被俘天牢,杜王後和長公主那個小賤人,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幾個所謂的禦內高手,審訊了三天兩夜,翻查了八九捆卷宗,也就隻能確定自己隸屬於絕命組織——【香穀】
但是關於香穀的種種,他們愣是一點兒都沒找出來,更別提吊鶬她們幾個上線了。
然而,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黑袍小廝……
竟、竟然知道小桃紅的來曆!
這——
是敵是友?
梁緗芸低頭陷入了沉思。
她閉眼思量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冷冰冰地看著那黑袍人,仿佛在看一個拙劣演技的俳優。
黑袍人見梁緗芸惡狠狠地看著自己,然後踱步往她跟前靠了靠,避開了身後獄卒淌出來的血跡。
“怎麼,不說話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方繡邊絲巾,扔在了梁緗芸的腳邊。
然後又指了指她胸脯上的布料缺角,隨即開口試探道:
“二王子,是你刺殺的吧?你身上的香……味,和絲巾上一模一樣,都是用的蘇合香露。”
梁緗芸聽到這裏,不屑地笑了笑,然後鄙夷地看著黑袍人影。
大概是梁緗芸的眼神太過犀利,也許是感覺自己的推理確實有點武斷,黑袍人咳了咳,然後言顧左右道:“我叫秦淵,今夜是來和姑娘談生意的。”
然而,梁緗芸卻沒搭理秦淵。
她不動聲色地抽出一絲內力,隨即內視檢查了一番身體。
最後她發現扣在軟肋上的骨琵琶,已經被這幾天暗中運功給衝擊的差不多了,玄鐵芒尖已經從軟肋下褪出去了大半。
秦淵見梁緗芸還是不說話,以為她還在懷疑自己,便率先拋出橄欖枝,幽幽開口道:
“我——能助你離開天牢。”
“哦?這就是你的籌碼?”
啪——
一聲脆響,拷在梁緗芸身上的鉤骨琵琶應聲而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了一陣煙塵。
秦淵愕然。
他見梁緗芸居然掙脫了桎梏,雖有些吃驚,但旋即淡然道:“那要是,我說知道小桃紅所在呢?”
言即於此。
梁緗芸停下了腳步,身上的衣衫竟無風而動,鋪天蓋地的殺氣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天牢裏,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山雨欲來,風聲滿樓。
兩人相向而立,戰意洶湧澎湃,一觸即發。
半晌,秦淵卻拍手笑道:
“吊鶬黃鸝,今夜呼君遍……果然,聞名不如見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