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各家曲坊都是生意難做,哪家都有會唱又長得好的,客人本來就喜歡你這皮相,你若開唱,大家都會來的……畢竟我們這裏是曲坊……你說個書,算不得我們的生意。”奩兒越說越小聲,倒還是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我扯了嘴苦笑,時事艱難啊,為分紅塵一杯羹,人人是鉚足了勁地過活。哪裏都是金融危機。轉頭望了望身邊嫩嫩的小娃娃,9歲童子,卻已勘得了過活不易,果真是跟著他姐姐吃了許多年的苦的。
算了算了,他們姐弟不給我耍些計謀逼著我做個唱倌,我也就不遮掩了。
“奩兒,我不是瞧不起男人賣唱,也不是狠了心不幫你們,隻是……那些個姐兒們唱的曲兒我真的不會……”說著還難得的臉熱起來。
奩兒歪著頭憋笑打量我:“……真的?這些個大街小巷下裏巴人都會的東西你羅先生不會唱?”
我在心裏撇嘴,那些個詞曲聽了這半年早就會了。可要我一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羅先生去唱什麼“素心堪得郎撫慰,便把橫陳換君心”這種靡靡之音,我寧可……呃,撐死!
開館時分,便是舞榭歌台,搖曳芳華。《楊花詞》婉轉處帶了嬌俏,那邊廂,頭牌棉兒的歌聲糯軟可人,直把坊內熏成了個江南綺夢。這一邊,我拿了把扇子裝模作樣地往自己那小桌上一敲,清了清嗓子開腔:“良辰美景奈何天,今兒個開始講個新故事,牡丹亭。”周遭一眾看客啪啪啪拍著手,還有人扯著嗓子起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眉頭一皺,又是個不要臉的:“怎得,這位爺合著在把自己往那爛泥擠兌?”一眾嘩然。哄笑間,卻聽得坊內方才的笑語歡言戛然而止。
抬眼處,暗紋華服,環佩作響。跟我一小食客肯定沒啥關係,我便隻縮在角落裏,細細打量著來者。含笑眉眼水樣唇,如此嫵媚風姿生的卻是一派沉靜安然的氣質。心裏一番計較,啊呀呀,這位帥哥,不是福就是禍!想著,目光向一邊小廝打扮的人掃去——所以說人要鎮定!我一邊大力甩著潑了一手的滾燙茶水,一邊喊出了個破音:“莫可!”
華服男子轉頭問那小廝:“可兒,你識得這位先生?”
莫可也是被我那聲狼嚎嚇了一跳,看著我發了半天呆。等我把手上的茶水擦幹淨,他已是朝我撲了過來:“哦喲媽呀,小稚音!!!可想死我了!!!”
眾人被這一驚一乍的重逢嚇了一跳,都仔細打量著那和他們的羅先生抱作一團的小廝。要說我們家小莫可,就是穿著這種工人階級的服裝,和那些大富之家低聲下氣的使喚人也是大不一樣的。左耳一排銀光閃閃的耳墜子晃著,俊秀非常的小臉,比我差不到哪裏去。我轉頭看那主人,一點沒有因為他的小廝沒規矩而被惱到,反而笑眯眯看著。
“啊喲,我說怎麼前邊一下子那麼靜,原來是齊主大駕光臨。”豔韻的聲音悠悠傳來,水紅色的衣裙曳著地,款款入了前廳,“不知齊主來,是要聽哪個姑娘唱曲?”
“謝老板客氣,我來不是為了聽曲,而是有事相求。”■思■兔■在■線■閱■讀■
我好不容易把莫可從身上扒下來,就聽見這話。緊緊盯住還是滿臉傻乎乎歡喜表情的莫可,周遭則是一片騷動。我來此世雖然隻有小半年,齊門之稱還是聽過的。霸住江南多少產業的廣陵齊,就連與皇室也是淵源匪淺。齊主齊在軒所謂的“有事相求”,隻怕是禍多福少,也不知唱的是哪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