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咪!”

他這話說得不知是誰,安碧城眨眨眼不置可否,朱魚卻立刻惱羞成怒,向著高大的對手恨恨大叫起來:“你說誰乳臭未幹?!我的結界已經把那妖怪擋住了!你滿口神秘大話,又有什麼本事?報上名號來啊……”

安碧城悄悄扯了扯朱魚的衣襟:“剛才他可是穿過結界過來的……另外,梅酒好像快要燒到最後一口氣了……”

綠色的火之簾正在一刻比一刻更淡薄——想必是梅酒中的易燃成份正越來越少。附在火焰中的靈力失去憑依,再也無法維持結界的堅固。那美女頭顱急速飛行帶起的風聲仿佛就響在耳邊,而更叫人心驚肉跳的是那些趁虛而入的黑發,它們結成一條條蠕動的水藻,從窗欞空隙攀援直上,一點點侵占著室內的空間,簡直像巨大蜘蛛放出的羅網前哨!

金衣男人望向黑發遊走的方向,半透明的琥珀眸子卻好像看到了捉摸不定的遙遠之地。他抬手掠起蓬鬆的亂發,從耳畔拿下了什麼東西,一臉平靜地看了看安碧城與朱魚:“雖然拿你們當餌也不錯,不過我討厭吃相不佳的女人,所以還是不把你們留給她了!”

安碧城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手中一閃而過的物件——那是一支細細的彤管毛筆,別在耳後正好相宜,卻和這通身上下看不出半點書卷氣的男子不相稱。更奇怪的是,筆端已經濃濃地蘸了青翠的墨色……幾樁峰回路轉的怪異之事飛速從腦海中掠過,突然交錯出一個靈光乍現的答案,安碧城第一次失去了矜持脫口而出:“是那副江東古畫!你究竟是誰……”

沒問完的話被淹沒在平地而起的大風中,隨著金衣人決絕地往空中揮筆的動作,蒼色的氣流從筆端奔騰而出,隨即凝固成了實體的蔥蘢顏色。這顛倒了虛實的景像……就好像在空間中硬撕開一個缺口,露出了那一邊的平行世界秘不示人的容顏。

門窗結界的最後一絲火焰也熄滅了,沒有了最後的阻礙,美女頭顱像隻發狂的夜鳥撞進了廳堂。安碧城和朱魚都分明看見了她癲狂舞動的長發,還有濃紅妖異的眼神……但那割裂了空間的綠意飛快浸染過來,席卷了兩人視野中的殘像,伴隨的還有那陌生男子低低的笑聲:“我是太初宮的衛士月見,是你們放走了我的犯人……”

安碧城和朱魚睜開眼時,原來身處的風雅小廳已經消隱不見,他們與那位名為“月見”的男子正站在一片鳳尾森森的竹林裏。形狀俊逸的葉子反照著月光,隨著山嵐翻覆起陣陣銀白的波浪。

朱魚左右環顧著似是而非的竹林景色,心中有所醒悟可又不敢確定,隻好悄悄牽住安碧城的手指小聲問著:“……我們是不是跑到那幅畫裏邊了?叫什麼虎獵圖來著……我們修複它的時候,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安碧城安慰地拍拍貓少年的肩,回頭望著月色中身姿挺拔的男子,語音分外審慎:“您剛才說,是‘太初宮’的衛士?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是建業舊都的廢宮殿之名——您是來自江東的神靈……或者幽魂?”

“舊都”、“廢宮”這些字眼仿佛撩動了寂寥的情緒,月見那精悍的容顏也浮起了懷戀般的柔和表情。他注目著無盡墨竹聯成的靜謐牢籠,聲音輕得如同自語:“我隻是不屬於這世間之物,就和‘她’一樣……”

他再次揮動了手中的畫筆,這一次空間並沒有發生異變,隻是在稠綠竹林的表麵撥動了風向。空氣像水波一樣微微振動又歸於平靜,卻結成了古鏡一般的平麵,映出的是幻中之幻的的異界風景——

寢宮的最深處,幽暗的光線像發自太古之海的珊瑚礁。螢色的微光一點點映出鋪展在地上的織物——淡茶色的軟絹超過丈餘,上麵密密麻麻縱橫著山川河嶽、城邑國境的圖樣,細細看去,那些細膩連綿的線條竟不是筆墨所畫,而是微微浮凸出絹麵。溢滿地麵的,是一針一針挑繡出的巨大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