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撇了撇薄如劍身的嘴唇,似是不屑說話。
方君乾見無意間衝撞他,自覺唐突:“在下方君乾。”
“原來是方小侯爺。”白衣少年頜首,然而神色卻不見得有多恭敬。
天下皆知,當今天子有一同父異母兄弟,為天子奪位立下汗馬功勞,當今天子登基後封其為定國王爺,膝下唯有一子,乃正室所出,年僅十六便被封侯,當朝唯一的方小侯爺!
“那閣下是?”
“鄉野之人,不敢高攀。”他答得溫文有禮、冰冷疏離。
“什麼高攀不高攀的,這個侯爺之名不過是當今天子寬和謙厚一時性起賞的虛名……”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少年笑了。極輕極冷的笑,帶著淡淡的鄙薄與嘲弄,就這樣冷冷的看著你,讓人心頭發虛。
方君乾擰眉:“在下說錯了嗎?”
“沒有。”少年依舊淡淡的笑著,“隻不過——當初五龍奪嫡,我們那位‘寬和謙後’的陛下可是毫不心軟地弑父殺兄,除了令尊,其餘四位王爺要麼當眾梟首,要麼五馬分屍,可全都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呢。若非令尊手掌兵權,聲威一時無兩,也不知當今天子會如何處置方小侯爺一家……嗬嗬,好一個‘寬和謙厚’的陛下呀……”
“你放肆!!!”方君乾大怒,“皇家威嚴豈容你說三道四!”
白衣少年果然不再言語,隻是唇角笑容愈顯譏誚。
風,拽落一絡絡紅豔桃花……漫天落英中,兩個驚采絕豔的少年相互對視!
一聲稚嫩童音打斷了他們——
“少爺你在這兒呀!風大了,我這就推您回去……少爺,這位是?”粉雕玉琢的小書童驚異地盯住方君乾,那雙又圓又亮的眼睛分明在說——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萍水相逢而已。盡崖,推我回去。”小書童連忙答道:“是!公子。”
“肖傾宇,可找到你了!”靚麗少女氣喘籲籲從林中衝出,跑到白衣少年麵前,跺著小金蓮表達自己的不滿,“你怎麼能拋下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妹說走就走!”
“肖傾宇……肖傾宇……”方君乾輕念著這個將與自己糾葛一輩子的名字,忽然冷聲一哼,跨馬而上!“肖傾宇,我方君乾記住你了!!”
十七歲,兩人初遇在桃花樹下。
如果相遇是一場悲劇,
那麼前世,就已注定這淒愴的結局。
此情可待成追憶,
惟獨你——是我終結不變的宿命……
兩個絕世少年,一騎、一坐,一動、一靜。在那幕天席地的花雨下,美得宛如一幅傾盡天下的水墨畫……
第一卷 第二章
第二章
清明時節,大相國寺遊人如織。
祭祖焚香之後,人們紛紛踏青訪友,換上輕便的春衫,仕女才子相約同遊,大地頓時色彩斑斕。
大相國寺位於佛陀山,那兒幽沽仙泉,山清水秀,傳說當年佛祖曾在此地傳教,因而聞名於世。自山腳向山腰望去,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們摩肩接踵。鼎盛的香火使得莊嚴宏偉的相國寺煙氣繚繞,尖聳的佛塔於雲端若隱若現,更添仙氣。
方君乾頸披紅巾,一身便服,施施然走進大雄寶殿,身旁陪同著相國寺的主持、佛界泰鬥,了塵大師。寺中大雄寶殿,足有五人高的金塑佛像端坐於蒲團之上。麵容豐頤秀目,嘴角微翹,似在微笑,頭部稍低,略作俯視態,透著和善,卻又透著俯視眾生的疏離。
方君乾負手而立,仰視端詳著佛像,似正在神遊天外,思索著什麼。在一眾跪於殿前,虔誠叩拜口中喃喃自語著的塵世男女中顯得尤為特殊。
身邊主持見狀,忍不住問道:即見佛祖為何不跪?
方君乾露出淡淡一抹笑意:“本侯除卻天地外,一概不拜。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與話語,卻帶著說不出的雍容氣度。連道行尚淺的小沙彌都不禁被其風華折服,更不要說殿內善男信女們。
了塵心下一歎:“方施主心比天高。”
“大師過譽。”方君乾整了整胸`前紅巾,“本侯一向不信仙佛之說,隻信七個字。”
“哪七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斬釘截鐵,擲地有聲!一字一頓,一股霸煞之氣撲麵而來!大殿靜成一片……方君乾見狀莞爾一笑,衝淡了殿中的僵滯氣氛,“本侯說笑而已,切勿當真。”
了塵大師卻笑不出來。他看出眼前的人宏圖大略,遠比當今太子睿智強硬,且命主紫薇,有君臨天下的命格。此人若生在皇室,定為一代明君,是為百姓之福……可偏偏,此人與皇位無緣,卻又不甘屈於人下,日後定會起兵奪位。可憐天下蒼生又將慘遭兵禍,生靈塗炭了……
罷罷罷!——此皆定數!
了塵轉過話題:“十五日後便是陛下壽筵,不知小侯爺可要參加?”
方君乾興味索然:“壽筵年年如此,看都看膩了,又有什麼趣味?”
“老衲聽聞今年皇家特意請來一位吹簫名手前來助興。”
“簫?”方君乾饒有興致地轉過身,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花雨紛飛下的天籟之音,“說起吹簫,我敢說天下沒有一人能比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