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病人麼?”我問。

我估計他應該是病人,雖然沒有穿住院部的衣服,但在醫院裏光腳穿拖鞋的人可不多。

他低著頭不說話。

我看了看他,又用中文問 “中國人?”

我不是很確定麵前的年輕人是不是純血統的亞裔,他穿一件寬寬鬆鬆的雪白襯衣,扣子鬆開兩顆 露出精致的鎖骨.外麵披著黑色的開司米毛衣,五官輪廓明顯比亞洲人深.皮膚也更白,但是頭發和眼睛卻是出奇的黑。

他還是不回答,但總算把頭靠在秋千繩索上斜藐了我一眼,神態像隻高做又名貴的貓。我趁這一眼功夫看到他的全貌.迅速在心裏激動胡亂猜測,或許是混血兒?不過不管他是哪裏人,長得可真美,而且是我喜歡的類型,沒有絡腮胡子沒有強壯的胸大肌也沒有奇怪的刺青,非常非常幹淨秀麗.雖然有些蒼白單薄但五官輪廓是無可挑剔的完美。

他自顧自地蕩著秋千,驕傲得像個沒有經紀人就拒絕回答任何問題的大明星,我終於覺得有此無趣,隻好低頭咬了口三明治。

“你知道麼,這裏這幾天是禁地,額,我們醫院的大股東生病現在就住在後邊的二樓.除開專門照顧他的資深護士和醫生,我們都不能過來--據說他喜歡安靜。”我聳了聳肩膀,繼續用中文說:“我覺得這現定糟糕透了,你認為呢?我累的時候就喜歡在這裏吃三明治.為什麼必須因為一個感冒而打噴嚏的人被禁止?老天.在這間醫院裏這根本是個微不足道的小病.何況就算我不在這裏吃東西他也不會一下就變得生龍活虎,你說對不對?”

“因為這是他的醫院而不是你的。”秋千上的男人忽然咳嗽一聲輕聲用中文回答我.他說話的語調有此氣促,像是沒有調好音色的短笛,但卻很清麗。

我挑起眉毛:“啊,原來你真的是中國人。”

我放下杯子,把手在袍子上抹了抹走過向他伸出手 “克裏斯蒂娜.鄭,很高興認識你。”

他看了看我,顯然沒有伸出自己手的意思,卻皺了皺秀麗的眉頭 “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歡。”

我有些尷尬,哈了一聲.把手縮回來:“醫院的味道總是不討人喜歡的。”

“不是醫院的味道,是血的味道。”

我驚訝得很:“對,我剛做完一個手術,但是已經用清毒液洗了手,你的嗅覺......真是很靈敏。”

他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冷冰冰的.猶如寒冬夜晚裏的冰涼水晶,這麼冷漠抗拒的眼神迫使我直接退回到自己的石凳上。

好吧......保持一點距離好了,美少年總是有特權的。

“我盡了力,可她還是死了......就在我麵前.糟透了,不是麼?如果她早一個月來的話就不會這樣。”我回想著那台手術,繼續喝了口咖啡,也沒有指望那個冷漠的人回答,幾乎是自言自語:“總是這樣.經常看到有人死去,有時候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神還是醫生。”

我以為他會繼續不理我,但是奇跡般的他說道:“醫院不就是這樣麼?你們的婦產科也每天都有嬰兒在出生,有人死就有人生。”

我笑了:“你在安慰我?謝謝,雖然方式顯得有此詭異,不過還是很不錯。”

他很別扭地看了我一眼,忽然道:“你怎麼還不走?”

我咬著三明治含含糊糊地道:“馬上就走了,我要十點才下班,現在必須補充一下能量,不然熬不下去。你呢,你在這幹什麼?”

他淡淡回答 “我在生病。”

“什麼病?”

“感冒。”

這人真逗,我忍不住又笑了 “你真是個很不好打交道的人呢,好象多說一個字就會要了你的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