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話,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海,天地一片灰暗,仿佛隻剩下他們自己,這樣的場景,真的,很詭異。
“想不想看星星?”
周翌珹在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已經把簡嘉從沙發上抓了起來,拖著她來到頂樓的一個大房間,也不開燈,直接帶著她跳上一張大床,遙控器輕輕一按,天花板居然緩緩打開,透過玻璃天幕,眼前是一片璀璨的星光。
在城市裏生活得太久,這樣的星光已經很少看到,像是無數雙情人的眼睛,正溫柔地對她微笑。
“很美吧,我看過太多的夜景,山頂、湖邊、一望無際藍得讓人絕望的海上,但是隻有在這裏看星星能讓我徹底安靜下來。”
他跟她並排躺在一起,像兩個親密的豆子,不知道是因為白天發生的事情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還是那口酒的緣故,或者是覺得變成了豬頭臉的周翌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殺傷力,簡嘉一點都不覺得這姿勢這場景很曖昧,伸手推推他:“看星星想心事?聽起來不像是你的風格。”
“為什麼?”周翌珹側著臉看她,黑暗中依稀可見深深的笑意。
“看星星喝酒想心事是你哥哥那種風格的人才會做的事情,我不止一次幻想過,他一定是那種睡前看哲學或者天體物理書籍催眠,做什麼事都跟鬧鍾一樣準點,給每件襯衫每件正裝每條內褲都編號,這樣就不會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朗聲笑起來,胸口劇烈震動:“我小時候非常希望成為我哥那樣的人,結果被你這樣形容,我覺得非常,非常的......你懂嗎,那種感覺?”
“切,變成你哥有什麼好?”簡嘉不屑地撇嘴,“僵屍冰塊臉麵癱表情神經壞死,他小時候是不是眼神就這麼霸氣了?”
“哈哈,你對他的形容什麼時候都那麼精準,每一個用詞都那麼恰當,不過我小時候真的那樣想,想自己像他一樣做什麼都那麼優秀,所有的事都駕輕就熟輕而易舉。”
“你這樣說,搞得你有一個不幸的童年似的。”
周翌珹忽然沉默下來,讓簡嘉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仿佛過了很久,他終於開口:“在我這樣的家庭長大,無論如何也談不上不幸,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父親需要的一直是繼承人而不是兒子,一個像我哥那樣功課出色冷靜自製優秀到成為樣板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從小就對讀書沒興趣連高中都沒辦法上完的低能兒……”
沒有任何激動、不甘、不平,或者憤恨,他平鋪直敘的語氣讓簡嘉覺得那像是被人的故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她不會安慰,所以隻好陪著他一起沉默。
過了很久,他才再次開口:“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我啊,就是很普通啊,從小到大都是,從小學到大學,總有老師記不清我的樣子,我就是個路人。”她想一想,又開口,“不過楚澤祺記性很好,隻見我一次就記得我的名字和樣子,不過也不能算他記性好,他偶讀不記得曾經救過我。”
“救過你?”周翌珹的聲音明顯提了音調,很有興趣的樣子。
“就是我初三的時候,跟我表姐去她同學家BBQ。那家有個泳池,我被一隻球砸到,於是就跌進去了,又不會遊泳,嗆了好多水,有一個人就跳進來拖著我遊上岸,因為嗆太多水所以我暈過去,醒過來發現一個人特別細心地拍著我的背,問我還有哪裏不舒服,這個人就是楚澤祺。後來,我們又在大學裏遇見了,他都已經不記得我了,其實,後來連我表姐都不記得了。可是我記得,我一直記得,他把我從水底撈起來,他有力的雙手,堅強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