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樣,我們感情如同一家人嘛!多日不見,總是難免想念……”
秦可卿優閑地搖著絹扇,心裏雖然也很樂意放她們走,她好一個人靜下來想些事情,但表麵上她還是得維持主子的架式,因為瑞珠這個直率的丫頭,得意起來有時會忘記自己是個婢女;她倒是無所謂,但賈老夫人以及賈夫人可就不允許丫頭這麼放縱了。
“我知道你們倆一旦出來,心就往沁芳亭那兒跑了,我看這會兒寶少爺不在沁芳亭,你們也是魂不守舍,心思都在大觀園裏尋找他的蹤影;也好,你們去找他吧!找著了順便替我問候一聲。可是切記,主子是主子,丫頭是丫頭,我雖然縱容你們,我的頭上還有許多人,你們別給我惹麻煩,知道嗎?”
兩人一聽喜出望外,瑞珠已是迫不及待,寶珠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們倆都走了,誰來伺候小姐呢?”
寶珠一張嘴雖然沒有瑞珠靈巧,心思倒是非常細膩,為了減輕她的愧疚,她放柔目光,綻出一抹溫煦的笑容道:“行啦,我就在這兒坐著,賞花看蝶,用不著怎麼伺候的,你們倆平常也夠辛苦了,就趁今天秋高氣爽,放你們一天假吧!”
“那,多謝小姐。”
兩人欣喜地一福,挽著手臂就往沁芳亭的方向去了。
直到兩個淡紫色的身影過了橋,繞過沁芳亭,消失在沁芳亭的另一端,她才把視線重新放回滿園的秋色。
其實想想,她們做奴婢的也真可憐,天天在主子麵前轉來轉去,沒有自由也就算了,比較倒黴的,遇上脾氣差的主子,三天兩頭地挨罵,那做奴婢的就更是辛苦了。
還是現代人好,像她,從小衣食無缺,一路念到大學,想上哪兒便上哪兒,擁有完全的個人自由,相較之下,古代女子就可憐多了。
出生時命運操縱在自己父母手上,一旦嫁人了,就變成操縱在丈夫手上,運氣好的,一輩子安安穩穩,榮享富貴,就像認養她做孫女兒的賈老夫人一樣;運氣不好的,就像瑞珠跟寶珠,做人家的婢女,將來要被安排嫁人那是福氣,要是犯了錯,得罪了主子,那就被轉手賣出也不一定。
所以呢,成全她們一時的快樂,也算是做一件好事吧!
秋風恰人,她一件淡黃對襟帔,上繡菊花與翩翩飛舞的彩蝶,鮮豔嫵媚,宛若花中仙子。
她以自己特有的慵懶節奏慢慢地觀賞菊花,渾然不覺沁芳亭裏有一雙眼正噙著微笑,把她當成花園裏最美麗的光景在欣賞。
直到遊移的目光慢慢地又轉回沁芳亭,這才發現那兒站著一個男子,束腰白衣長袍,束發結冠,手上一柄折扇輕扇,姿態雍容儒雅,儼然也是富豪或貴族子弟模樣;他往自己坐的方向凝視,不知道這樣看著她多久了。
原本的閑情逸致頓時消散,那雙既柔又深,帶著幾分朦朧的美目一斂,冷冰冰地看著那人。
沁芳亭下的陰影很巧妙地遮住了他的容顏,秦可卿看不真切,隻依稀辨出是個年輕男子;相對之下,自己位於初秋亮麗的陽光下,容貌想必是給他瞧得一清二楚了吧。
她心裏一陣不快,這人怎麼如此大膽,目光直盯著她不放呢?
她幹脆站了起來,搖著絹扇,一雙冷澈的眸子也絲毫不客氣地往那人身上打量,這在古代其實是相當大膽的行為,可她來自現代,沒道理給人瞧透了卻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
沁芳亭那人明顯地笑了,折扇一收,向她彎身行禮,她臉上的神情則更冷了,連禮也不回,舉足便往與沁芳亭相反的方向走。
她走,他也走,兩人的視線遙遙相望,那人目不轉睛,癡癡地隻是向她凝望,絲毫不留意自己的腳步,終於“咚”的一聲,額頭撞上了沁芳亭的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