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淮河算是小的,沒有船艙,船夫就在船尾搖著槳,甲板上擺著兩張藤椅,可坐可躺;兩邊各有兩根木柱,撐著一個弧形的頂。
本來瑞珠幫她租的是兩邊有窗格,裏頭擺有簡單的家具,可容納七八人的船舫,後來她看了一看,覺得現在的這艘小船玲瓏輕盈,雖然擺設簡單也沒有遮蔽的篷子,但是視線能看得開闊、一覽兩岸樓閣,便當下更換過來。
“哇!好美的船喔!”
聽見瑞珠的聲音,她凝於兩岸樓閣的視線掉轉向後,果然看到一艘氣派非凡的大船自小船身後劃來,船上有笙樂隱隱傳來。
大船很快便追上小船,進入秦可卿的視線範圍內,此時寶珠突然叫了起來:“瑞珠快看,那不是那位相公嗎?”
“什麼相公啊?”
瑞珠正被大船的華美布置吸引,順著寶珠所指的方向望去,大船頂層雕花窗內站著的正是朱懷文,不禁驚叫起來:“哎呀,是朱公子!你看他身邊那六名女子,那不正是眉香樓前吹笛的那六個姑娘嗎?”
秦可卿自藤椅上站了起來,啪地一聲,一柄折扇掉在船板上。
瑞珠跟寶珠轉過頭來,見秦可卿神情古怪,似乎是驚奇詫異,又是傷心憤怒。
她走向前,清澈的目光直盯著緩緩駛過的大船。
眼看著大船就要越過她們,瑞珠不甘心,扯嗓叫了起來:“朱公子!喂,朱公子!”
船上的朱懷文聽到叫喚,視線瞥向身側一艘毫不起眼的小船,本來還談笑風生,一見到小船上站著的人,當場臉色大變,他撲到窗前,一雙眼與她對峙,烏雲立即密布。
“你!你在這裏做什麼?”他憤怒地質問。
可惡!這裏是什麼地方,她一個大家閨秀怎可跑到這兒來拋頭露麵?一不小心就會被誤認為是……該死!
他狠狠地捶了一下雕花窗格。
秦可卿不答,一雙眼隻是冷冷地瞧著他。
“那你呢?朱相公你又在那艘船上做什麼?”瑞珠問。
“我在幫眉香姑娘梳攏啊!”他理直氣壯地答,“你們快回去!不許在這兒逗留了。”
“啊?幫眉香姑娘梳攏?”瑞珠跟寶珠同時叫著,又麵麵相覷,一會兒又悄悄地側頭,觀看秦可卿的臉色。
隻見她咬著牙,一張花容月貌頓時變得陰森森,冷冰冰。
朱懷文還在窗前叫著,但是不管他說什麼,都不及“我在幫眉香姑娘梳攏”來得讓她震撼。她隻覺得心中一陣陣的妒意泛上來,卻又痛恨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情。
直到大船的船尾越過她們的船頭,她才恍然醒悟過來。她在做什麼?朱懷文幫眉香姑娘梳攏就梳攏,關她什麼事?
側臉一看,她發覺寶珠跟瑞珠的表情十分奇怪,又是同仇敵愾又是替她惋惜。
“你們兩個這是什麼表情?”
兩人互看了一眼,還是由比較大膽的瑞珠先開口:“小姐,您別生氣……”
“誰說我生氣了?”她怒斥。她幹嗎為了朱懷文幫眉香姑娘梳攏而生氣呢?莫名其妙!
瑞珠跟寶珠又互看了一眼,兩人眼神都清楚地說著——
既然沒生氣,那你原來的雍容優雅都跑到哪兒去了?
“咦?船為什麼沒有再前進了?”秦可卿眼見大船越離越遠,小船卻靜止不動,不禁疑惑。“船家、船家!”她轉頭看向船尾,見船家已經把槳收起。“你在做什麼?為什麼不劃了?”
“這……剛剛那位公子叫我停止,不許再前進了。”
什麼!?
她一聽,怒火中燒,口氣很差地道,“哪位公子付銀子給你了嗎?他讓你停你就停,你給我聽好了,現在加速劃,贏過大船我就給你兩倍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