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曙說話時,徐策一直在沉思,甚至除了最初的那一眼,他未曾再看過賴娃子。直到韓曙把話說完,他這才麵向賴娃子,衝他招了招手。
賴娃子雖聽不見,視力卻還是好的,此時見徐策衝他招手,而對方又隻是個孩子,難免生出些抗拒,甚至是不高興。
“這位是西涼來的名醫,你的病,或許隻有他能治。”卓衍邊說邊比劃,見賴娃子眼睛睜的越來越大,就知道他是聽懂了,於是雙手輕輕一推,把他推到了徐策跟前。
因全身長滿白毛,穿衣多有不便,所以賴娃子身上除了必要的遮羞部位,基本裸露在外。徐策一邊觀察,一邊將自己的結論說出來。
“單從症狀來看,應是惡性的胎毛之症,而這種症狀,多半是某種惡性疾病的前兆。但一個成年人忽然出現大量布滿性的‘胎毛’,說明他的內髒出了問題,而這個問題,多半出在肺部及腸胃部。簡單來說,他並未躲過那場紅雨的襲擊,隻是由於體質或救治及時的原因,導致皮膚外層雖未受損,但毒卻深入了他的內髒。隨著時間推移,這毒素又從身體內部發出,到達皮膚表麵,進而長成了這一身的白毛。”
“那依照先生來看,他的病症可還有救?”
“若是早些時候,或許還有救,但此時白毛遍生,就算我施針用藥,所起也不過是暫時壓製而已。頂多,再幫他延續七八年的壽命。”徐策說著,食指與中指並攏,手法極快的將一根細長的銀針刺入賴娃子的肺部,隻聽賴娃子一聲悶哼,喉嚨間竟發出一絲暢快的呻吟來。
銀針出,針尖呈烏綠色,其味腥臭難聞,竟如腐敗的屍水一般。
瞳孔倏的緊縮,徐策伸手將賴娃子的頭推向一側,仔細觀察著他白毛下頭顱與肩膀的銜接。
“徐先生?”韓曙與卓衍不明所以,見賴娃子神情痛苦,卻又不敢上前製止。
“他的頭顱並非天生異於常人?”徐策鬆開手,向卓衍求證。
“是!這賴娃子雖說身量比一般人要矮上許多,但還算周正,發病之前也並無異於常人的地方。先生這麼問,莫非是.......”
“紅雨雖來的蹊蹺,又含有許多毒素,但毒入肺腑,也隻是要人性命,不會改人五官。”
“先生的意思是?”
“他的病另有蹊蹺。”徐策淡淡的說出自己的結論。
“診病需知其源,可眼下賴娃子口不能言,孟州又是疫症最為肆虐的地方,這可如何是好?”卓衍難得露出些許焦灼之色,看來他果如韓曙所說,雖是武人體格,卻有著一副醫者的仁愛之心。
“盡人事,聽天命!太後下旨斬殺隔離院眾人,無非是擔心傳了出去,民心生異,朝政不穩。可若是這病治得,對於朝廷來說,則是大大的好事,正好借此彰顯太後與皇帝陛下的德政,撫慰民心。兩位大人若不怕死,不妨將徐策剛剛所言稟明太後,相信太後娘娘亦是懂得在此疫症肆虐之期,醫治患者,籠絡民心,要比就地斬殺,一勞永逸來得好些。”
徐策一番話說的不緊不慢,但落到韓曙與卓衍耳朵裏,不禁又對眼前這個半大點兒的孩子又有了些新的認識。彼此對看了一眼,這才下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