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的很,不過也不敢隨意亂動;忽然看到裏麵有個小太監出來叫自己進去伺候:她開始後悔剛剛的無聊了,在殿外多安全啊。不過看到大殿之上隻有尚儀和幾個宮人伺候,才知道的確是人手不足——此時太後和皇帝不會隨便叫人進來伺候的,她在心裏伸伸舌頭,要不要偷偷高興成為太後和皇帝信得過的人呢?
她被尚儀叫到太後和皇帝身後立著,悄聲交待她應該注意的事情後就急急離開,看來是有其它的事情要做;而紅鸞便低頭立在那裏,注意著太後和皇帝的茶水是不是要更換,當然她的耳朵也立了起來,眼角也開始辯認屋裏的大臣們。
不熟悉朝臣如何查訪仇人?而且仇人的仇人可能就會是朋友,所以她很留意朝臣們的話,以此來猜測他們之間誰和誰親近、誰和誰不和等等。
六部尚書很快回來,不過並沒有帶回名單來,一會兒自有人會呈進來;但是他們這次回來後爭論的更加激烈,彼此之前的對立也更加的明顯;其中兵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大有挽袖之勢,而吏部和禮部的尚書口才卻是極好的,看得紅鸞大開眼界——這就是高高在上的尚書大人們嗎?
在她看來和菜市場裏賣魚的為了一單生意大吵大鬧不休,很有些相似;不同的隻是賣魚人粗布衣衫,出口成髒,而這些朝廷的大臣們衣衫光鮮,說話更是文雅的多,雖然話中的惡毒之言較之出口成髒更加傷人,但就算是說話最不好聽的兵部尚書也沒有說出什麼不能入耳的話來。
太後和皇帝隻是看著,並沒有太過在意大臣們的爭吵,仿佛是司空見慣一般。這是紅鸞沒有見過朝堂上的樣子,爭執到厲害處大臣們真有動手的,揪胡子、脫靴子打人等等,那招術也是層出不窮的。
此時因為有太後在,所以眾臣還很克製的;卻已經讓紅鸞看得目瞪口呆,隨著她給皇帝換茶水,六部尚書是越吵越凶,終於兵部尚書挽起了袖子,而吏部尚書最先出手揪住了兵總尚書的胡子——紅鸞的眼珠子差點掉地上,她不自覺看向皇帝。
這還有尊卑上下嗎?不是說朝臣們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怎麼所為好像市井之人。但是她發現皇帝完全沒有怒容,正伸手去取瓜子來吃,仿佛他正在看大戲。
紅鸞把目光移到太後臉上,發現太後居然睡著了她有些頭暈了,不清楚眼下倒底是個什麼情形,再看向眾皇子時,發現他們彼此間也開始爭執,隻不過聲音並不大,又因為六部尚書太過吸引她,到此時才發現。
皇子們當中嗓門最高的人居然不是康王,而是幾個五六歲的皇子們,他們個個臉麵興奮,比手劃腳的看著六部尚書,不時的叫一聲“用力,出腳”
紅鸞下意識的撫額,先帝還在靈棚之中,禦書房裏大臣們就打作一團:這肯定是她在做夢,不然也太過兒戲了吧?
福王看向紅鸞,見她的目光過來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安靜的坐在那裏聽兄弟們爭吵,看大臣們大打出手;就連那三個閣老也吹胡子瞪眼,指著吏部幾人罵得歡實,看他們的樣子如果不是年紀太大,早就動上手了。
好吧,看皇家人不驚不氣的樣子看來這就是外廷的常態了,紅鸞長吸一口氣垂下頭不再多想;隻是對大臣們的敬畏、對大臣們學識的崇拜霎間就消失不見。
皇帝終於開口,他看向福王:“皇弟們是不是統一了意見?父皇的遺詔,宣還是不宣?”
福王拱手:“全憑皇上做主。”他沒有說出他自己的意見來。
康王卻大聲道:“皇上自己看就成,父皇給你的遺詔不用宣讀給臣弟們知道。”
安皇子立時反對:“三皇兄,你怎麼確定那不是父皇給我們所有兄弟的遺詔?父皇屍骨未寒,我們就如此對他老人家不敬,是最大的不孝。”他終於開口直接說出了本意。
五皇子捧著黃匣子苦著臉:“皇上做主就好。還有,臣弟想把遺詔奉到香案上,可好?”不重的東西捧得久了也累人,何況那匣子似輕實重,他實在是想放下歇一歇。
大臣們在皇帝開口後終於各整衣冠重新坐好,不過彼此間的目光仍在交戰,絕不肯放過對方。正好百官的名單送了上來,除了少數人表示由皇上過目就可以外,還有少數人表示應該宣讀,更多的則是表示由皇上自己做主——先帝的遺詔是給皇上的,這樣的私事皇上不必問臣下的。
兵部和刑部、工部的尚書樂了,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原本以為又像原來一樣朝臣分成兩派,不吵幾個時辰是拿不出主意來的。
紅鸞卻看到皇帝的唇角閃過一絲笑,並不是計策得逞的笑而是欣慰;看來皇帝並沒有在此事上動手腳,那就表示皇帝把遺詔當成了試金石。
皇帝的目光投向福王,兩人的目光相撞後福王先避開了,繼而看向安皇子,安皇子此時卻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根本沒有看皇帝;倒是五皇子的目光和皇帝遙遙對視,帶著幾分恭順的意思。
幾大世家是堅定的抱團,力求皇帝宣讀遺詔:那是他們的機會;就算最後不是他們所擁護的皇子,也比現在強些;近幾十年來這是世家第一次沒有意見相左。
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就算是世家反對皇帝現在也完全可以獨自看遺詔;除非是太後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