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不過是白姨娘、東俊和東喬不懂事,跟東矢鬧了幾回罷了,東矢傷了腿腳,老爺心煩得緊,便大大懲誡了東俊東喬一番,連白姨娘都吃了掛落。說來都是內院的小事,不值一題。隻不過有個禦史台的人回鄉掃墓,正好路過恒安,聽說了這事,便嚷嚷著要上本參老爺一個治家不嚴,家裏人都覺得這是笑話,誰搭理他?”
文怡半信半疑。若實情真的僅是如此,誰家禦史閑著沒事幹,要參一個告老還鄉的老臣家中庶子相爭的閑事?更何況,這樣的小事能逼得柳東寧棄了辛苦請到的名師,攜妻南下求學麼?
她瞥了文嫻一眼:“弟妹還是跟我說實話的好,若事情僅是如此,你們夫妻為何要在大正月裏離家遠行?其中必有緣故!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兩房人之間即便有什麼不和之處,也都是家事,但若你們一房惹了不該惹的禍,我們家也不能獨善其身的。你早些說了,相公與我也好早做準備。”
文嫻眼神閃爍,嘴上還在笑著推拒:“嫂嫂多心了,真的沒什麼大事。隻不過……隻不過……”她眼中忽地一亮,“隻不過是家裏吵吵嚷嚷的,相公想要靜下心來溫習功課都不成,老爺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才命我陪著相公到康城來的。”
文怡在冷笑,這個理由看似合理,其實荒唐至極,若隻是要尋個清靜地方讀書,隻需在恒安城附近找個莊子住些天就行了,用得著千裏迢迢到康城來嗎?而且家裏之所以吵鬧,不就是因為二叔的幾個庶子彼此相爭嗎?以二叔在家中的權威,隻要他開了口,誰還會不長眼睛特特去打擾柳東寧讀書?
文嫻無論如何不肯說實話,文怡也沒那功夫去旁敲側擊了,便隻拉了幾句家常,就推說對方遠道而來必定累了,一家人不必講究俗禮,推她回房歇息去了,自己則派人去廚房安排午飯的事,又命人急報柳東行。
待吃過了飯,文怡也不急著走人,隻命人上茶,擺出要說話的架勢。文嫻看得一愣,臉色白了白,立刻起身笑道:“相公一定累了吧?平時你吃過午飯總要歇一覺的,趕緊回房去吧,我陪嫂嫂說一會兒話。”
文怡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柳東寧卻從屏風那頭的席上傳話過來:“吃飯前已經歇過了,這會子正精神呢,不打緊。況且家裏有些事,我正想跟哥哥嫂嫂說說,既然哥哥不在,我就先告訴嫂嫂了。”
文怡笑問:“是不是幾位弟弟的事?我已經聽弟妹略提過一提了,隻是不大清楚前因後果,隻擔心禦史那邊,平白無故的,怎麼就參起二叔來了?即便二叔家裏有些亂子,那也都是家世,朝廷上管不著吧?”
柳東寧怔了怔,隨即不悅地看了妻子一眼。文嫻咬了咬唇,慢慢地坐回原位,閉口不語。
柳東寧見狀抿了抿嘴,淡淡地道:“是她沒說清楚,不知道這裏頭的水深著呢,原是她沒見識的緣故,嫂嫂別怪她。”
文嫻眼圈一紅,雙手將帕子絞了又絞,臉上滿是委屈,小聲爭辯說:“太太囑咐過的,家醜不可外揚,不過是幾位庶出的小兄弟不懂事,何必鬧得滿族皆知……”
柳東寧沒理她,徑自對文怡道:“這事兒說來話長。哥哥離開老家後,不到半個月,東平便來了人,是大姑母的陪房,素來在大姑母跟前得用的,說是世子成了親後,穩重了許多,一心要在家讀書,長長學問,不再成天往外頭跑了。原本還當他隻是隨口說說,不想他果然認真起來了,每晚總是讀書到三更才肯回房去。大姑母心疼他功課辛苦,又覺得他一個人讀書未免太冷清了些,想起我們家裏兄弟幾個都是求學的年紀,便想讓我們過去與世子做伴。大姑母特地交代了,說這不是在選伴讀,我們兄弟不論哪一個過去了,都是世子的正經表兄弟,斷不會有人膽敢輕慢的,她也會好生照看著,將來我們兄弟要出仕,王府也會幫著出力。因是大姑母所求,父親不好推拒,思前想後,便決定從我們兄弟中選一人出來,前往東平陪世子讀書。”
文怡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明白這多半是東平王府察覺到柳二叔的疏遠,不甘心之下想出的毒計。若柳家送了一個兒子過去,不論是不是單純的做伴讀,將來東平王府事敗,都不會有好下場的。倘若柳二叔心疼兒子,就隻能淪落為東平王府的幫手,從此深陷泥潭脫不了身,倘若他執意不肯助王府一臂之力,這個兒子就注定要被犧牲了,不論是王府動手,還是朝廷動手,都是一樣的結果。東平王妃明明也是柳家女兒,對同胞親兄長,怎麼也狠得下這個心?!
她擔憂地對柳東寧道:“你們兄弟無論哪一個都不能去!真要去了,這輩子就毀了!連二叔都要受牽連。這裏沒有外人,我也不必瞞著你們什麼,眼下這個時候,還是遠著東平王府些的好,哪怕那是親姑姑呢!”
文嫻滿臉不讚成地道:“九妹妹,你在說什麼呢?!怎能這樣說長輩?況且那還是一位貴人!”
柳東寧卻頻頻點頭:“正是這話。我雖不懂得朝廷上的事,但也聽說過些風聲,哥哥也曾提醒過我的。父親早就明白這一點了,因此才會對王府的人說,我早已拜了名師,不能走開,隻能從幾位弟弟裏頭挑一個送過去。父親最終選的是……”他頓了頓,“是東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