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神月的祭廟,廟中常年清冷,大部分時候,這裏隻有香火繚繞,隻有神月祭司和月祭司的老師——白。
“月祭司,祭典要開始了。”靈澈的聲音,卻永遠清寒。
這就是我的老師,白。月祭司換了一屆又一屆,但白一直是月祭司的老師。
不老不死。擁有神秘莫測的力量,也擁有超出塵世的美麗。
我向她禮節性地頷首,她便退了下去。她總是這般守禮,從未逾距,就像整個神月,莊嚴肅穆。
起初我不懂,她為什麼會有這個名字,我甚至猜測,或者,這是她的族氏。
可是後來我知道,沒有人知道她從何處來,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姓與名。
她與神月一同出現在世間。她是月祭司的老師。
而白,隻是個代號。就像我沒有名,隻有一個代號——月祭司一般。
我生來無名,神月的祭司,總是生來無名的。但我曾經有一個名字,是一位叫上弦的人替我取的。
祭廟的香火嫋嫋,恍如夢境一般,我迷迷蒙蒙中,想起三年前。
風很冷,雨很涼。
秋天到了,夏天便走了。來年再來的,是來年的夏。而我,從那以後,便永遠隻是月祭司。
我站在祭壇上,神月的至高處。
此時月已懸於高空,那原本為照明而點燃的火源此時是那樣渺茫如塵。我是最接近月的人,此時的月與我,似是一體了。
我宛若神明般睥睨,傲然而立。
我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神月子民的敬畏。當月的清輝灑滿這片天地時,他們俯身跪拜,虔誠而真摯。
白卻依舊如平時一般,著一身祭服,孤高地立著,就像祭廟裏的神像,遺世獨立,冷冷地看著這場祭典,看著我。我承認,她是除了上弦,唯一看穿一切的人,看穿我的一切。
那年相遇在夏。花開的美,卻不及上弦一分的溫柔。
上弦不是神月的子民,神月的子民,絕沒有這般溫暖的笑容,永遠是月華清冷,肅清傲然。
初見時,在新月花海。
新月花聖潔美好,隻在月華中展顏盛開。據說每一屆的祭司總是在這裏靜思,與神月通靈。我隻覺這花海很美,美的不在塵世,卻從未如那些月仆們所傳那樣,與上神神交。
但每每從這片花海中出去後,我總會收起那小女孩的嘴臉,一副憂鬱深沉,傲然清冷。
那日月光皎潔,我遇見了上弦。他沐在月光下,溫柔地向我笑著,我隻覺是仙人。
那年的夏比往年長久,我站在新月花海,等著上弦。
我知道,他一定會來。
這是命運的,而我,早已走到了終端。
他像我預期的那樣出現在了新月花海,白袍在他身上煞是相襯。他朝我微笑,像當初一樣溫柔。
“我叫上弦,你呢?”不待我開口,他卻一笑,繼續道,“夏,我想叫你夏。”他靜靜地看著我,眼睛裏明亮清澈,緩緩問道:“可以嗎?”
我一怔,無法開口。
許久,上弦也沒有再說話,而我也不知該說什麼。我永遠無法漠視,我是一個無名之人,本來就沒有獨立存在的價值。但是第一次有人,給我取了名——夏。第一次,我脫離了月祭司的代號。
我忽然感覺恍惚,昨晚,為什麼,我給自己取了代號,叫月?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新月花海,站了一個夜晚。月很清寂,也很美。
這是一個意料的開頭,卻意外的結了尾。就像春天會來,花兒會開,可是誰會看見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