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這些心神精力暫且不論,再不趕快解決的話,隻怕會拖累傷害更多的人。腦中閃過的某個人的影像,讓他很快又緩和下自己的心情,重新平定下來。
“琳達,”原本落在桌麵下緊握成拳的大手,忽然像有自我意識一樣抬上來,輕輕覆住對麵的年輕女子白皙纖柔的手掌上。“我希望你能幫幫我。我知道你在局長麵前說的上話,也許……”
男人的手掌結著厚厚的繭,感覺有些幹燥粗糙,但是卻很溫熱,也充滿了一種雄性的力量。琳達先略微驚訝地瞄了他一眼,然後垂下濃密的眼睫,默默地睇著他蓋住她的那隻黝黑的大手。記憶中,Ken總是獨來獨往,遇到棘手的公事時也多半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智慧解決。他外表看起來是那種對什麼事都不認真,凡事隨心所欲的人,不擺姿態,卻也難以親近。那種感覺,就像山頂的雲,你以為它很近,宛如伸出手就能觸及,可是實際上你們之間的距離遠得超出你的想象。
她第一次見到Ken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四年前的國際人蛇販賣人口案,他進國際刑警組織沒多久,跟著兩位經驗豐富、社會曆練老到的國際刑警鞍前馬後地跑,臉上還帶著幾分年輕人特有的青澀和稚嫩,可是眼神裏卻總閃著一絲跟他的實際年齡不符的深沉和堅毅。那時她也才剛分到紐約分局沒多久,因為公事的需要跟他接觸過幾次,她想大家同是年輕人,加上他又長得那麼帥,她曾十分有興趣地接近他,以為他會輕易上鉤,沒想到在他無懈可擊的笑容下卻是不折不扣的閃避與拒絕。他沒有一次接受過她的私下邀約,在她終於按捺不住地詢問他原因時,他隻是聳肩一笑,用那種玩世不恭卻又仿佛無比認真的表情告訴她:
“我害怕麻煩。我不會跟一心想綁住我的女人有這種牽扯,即便隻是逢場作戲。”案子告破之後,他也在她生命中消失了很長時間。
琳達瞥了他的手一眼,隨後似笑非笑地望向他的臉。“你變了,Ken。”唇瓣微啟,她徐徐吐出這句話。
一個人跑出來的唐希,不辨東西南北地倉惶疾走著,走得頭發都散亂起來,走得汗都流了一身,才兩腿酸痛地停下腳步,靠著一根樹幹不斷地喘氣。
她這是走到哪裏來了?她抬起頭望著四周的街景,發現在前麵不到一百米的位置,竟是那天沈卻帶她去吃飯的中國餐館,那張原木招牌還清清楚楚地刻著餐館的名字。
她一點也不餓,也絲毫沒有吃東西的胃口,但是盯著那塊招牌,她還是不知不覺地慢慢走向了那間餐館。她點了一壺茶,幸好餐館裏還提供中國茶,三分鍾後,一壺聞起來清香悠長的碧螺春便被端上來了。
嫋嫋升起的白霧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可是身體溫暖了,心裏呢?她機械地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到自己麵前的茶杯裏。她很少喝茶,過去回外公外婆家的時候偶爾會跟著兩位老人喝上一、兩杯,談不上多喜歡,但也不排斥。
碧螺春最大的特點便是聞起來特別香,那種清新淡雅的茶香總會讓懂得品嚐它的人感覺回味悠長、齒頰留香。她習慣性地端起杯子低頭去嗅聞,可是湧入鼻間的不是茶的香味,而是一波連著一波的苦澀酸脹,眼淚不受控製地一滴滴從眼眶裏落了下來,包圍住她所有的知覺。
她以為跟沈卻的感情可以過去,她總會隨著時間慢慢地遺忘他。可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個男人,占據了她人生中那麼多彩色絢爛的日子,她寂寞的時候身邊有他,害怕的時候身邊有他,快樂、感動……的時候都有他在身邊陪著她一起度過,一起細細品味,有時候,不需要他刻意說些什麼,光聽著他的呼吸,聞著他身上傳來的氣味,她就會感覺無比安心,無比踏實。那兩個看起來明明截然不同的扮相,在回憶的時候竟然不知不覺地重合,隻留下他那結實的、高大的身形像棵樹一樣根植在她心內最軟弱的那個地方,不去碰觸也許還好,一碰到就是無法回避無法忽略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