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有義、亦有擔當,寧如謙本該覺得欣慰,不知為何卻徒然生出患得患失的情緒來——鳥兒總有一天會從他手中飛走,到時天涯海角,千裏難尋。
察覺到寧如謙停住了動作,段昔抬起頭道:“師父,好了嗎?”
寧如謙定了定神,道:“快好了。”
段昔小聲嘀咕道:“師父快點,我脖子有點酸。”
在溫泉池這一處磨蹭了半天之後,果然又有點下起雨來,細細的雨絲,不多,隻是隨風飄來。
段昔雖還不能動真氣,但稍微提氣施展輕功已是沒有大礙。
此刻他們正要趕在大雨到來之前,找個避雨之處。
山中的風已漸漸起了變化,天色陰沉得可怕,周圍除了風吹林響,一片寂靜。
段昔不禁納悶,真是奇怪,小時候跟爹進山打獵,很快就能看到獐子等動物,怎麼在伏靈山愣是看不到動物的影子?傳記中不是寫到伏靈山多猛獸麼?
想到這,他忍不住如此跟寧如謙講了一番。
寧如謙驟然停住,段昔雖覺得訝異,卻也停在了一棵樹上,問道:“師父,怎麼了?”
“恐怕是山中有異。”寧如謙難得臉色微變,“我初以為是因雨季,才沒有動物出沒,如今看來,是我疏忽了。”
疏忽確實難免,他們一心尋找出路,況且途中亦有鳥雀飛掠而過,再者此山實在太大,不但難以前行,一重複一重的密林更是讓人倍感吃力,仿佛置身於障壁之中,根本沒有出路。
段昔正欲開口,卻察覺一絲異樣,他猛地看向寧如謙,道:“師父,你有沒有聽到?”
寧如謙點頭,伸手向他:“應該是山洪!你快過來。”
山中洪水曆來迅即,倏忽間便至,令人措手不及。
他們不巧正處在半山上,山洪頃刻間直逼而來,洪流夾帶著泥沙、石塊、斷裂的樹木,氣勢驚人。兩人雖不曾遇過,卻也知道該往旁邊躲去,而不能往山下逃,須知人再快也快不過湍急的洪水。
誰知,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寧如謙和段昔二人被水流衝散,已站上這一帶最高處的寧如謙感到右手被突然放開,一回頭已不見了段昔身影!隻有茫茫的洪水滾滾而下。
也許段昔是在他沒來得及留意的時候被順流而下的樹幹拉拽了下去,又也許是段昔體力不支一鬆手便被洪水衝走……
寧如謙僵在那裏,他這幾年來風雨不驚,卻在此刻慌了心神,空落落的手掌心生出絲絲鈍痛,好像有誰把他從天上拉下了凡間,讓他品味到了難以忍受的痛楚與惶然。
龍音出關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罰鶴舞跪在清池當中,並不得運功護體。
派去守在各個路口的探子均無段昔的消息,龍音不禁心浮氣躁,幾次想直闖伏靈山救人,都被宮中長老製止下來。
今日好不容易盼到一個探子匆匆趕來彙報,卻聽到來人說道:“回稟宮主,伏靈山山洪爆發。”
當下便如五雷轟頂,龍音半晌才回過神:“段昔呢!段昔還沒從伏靈山出來?”
“屬下不曾發現。”
聞言,龍音重重坐回椅中,元青在旁神色擔憂:“宮主,藥師有言,切勿大喜大悲。”
他這句話說得卻是晚了。
龍音口中一片腥甜,侍女見他神色有異,急忙遞上巾帕,抹下一口鮮血。
元青一驚:“宮主!”
龍音擺了擺手道:“隻是一時胸悶,沒什麼大礙。傳令下去,加派人手到伏靈山周查探。”
元青隻得領令退下,他以為宮主隻是一時興起才與段昔結義,如今看來,恐怕段昔在宮主心中的分量不輕。末了他甩了甩頭,想多無益,反正不關他的事。
師父救命九
段昔睜開眼,頭頂是一塊黝黑光滑的石壁,耳邊隱約聽見嘩嘩不絕的水流聲。
昏迷之前的景象一點一滴湧上來,他記得自己是被山洪衝下,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攀住了一株浮木,期間受到水波衝擊,他才昏了過去。
現在難道是被衝進了一個洞穴裏頭?段昔轉頭看了看四周,外頭的光照了進來,他很清楚的看到一個已經熄滅的火堆,地上清潔幹燥,他不禁起身想把這個地方再看清楚一些,沒想到一起身便牽扯到左臂傷口陣痛,他低嘶一聲,皺緊眉,往左臂看去,卻忽然發現自己竟不著寸縷,身上隻蓋著一張厚厚的粗布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