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場潮水如期而至。布滿煙霧紅色的日光攏住了所有的光亮。
朝隻能從迷迷糊糊的背影裏判斷出向自己走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性。
天藍色的雪紡裙,偏分的大波浪,隱約可以看到嘴上鮮豔的桃紅口紅。
是瑞文。
朝認出了她的臉。
沒有了那天縮瑟在威爾身旁的楚楚可憐,這是個帶著氣勢的女子。
朝微笑。
他穿了件駝色的羊絨毛衣,藏藍色的牛仔褲和白色帆布鞋。寬大的灰色格子圍巾把他的脖子處包裹,露出了塗了玫瑰油而分外溫潤的嘴唇。
他赤裸的肌膚在光線中發出慘白的味道。
朝。瑞文喊道。
威爾太太,我沒有想到是你。
朝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他感到寒冷。
瑞文眨了眨畫了嫵媚眼線的雙眼,她直視眼前的蒼白男子。
那你想誰來,是威爾嘛。
女子身旁沒有那個人相伴,無法隱藏她對朝的厭惡,她瞪他。
她說,中國餐廳的那一次,我知道威爾還沒有完全放下你。他的失魂落魄讓我害怕。
所以呢,所以你就找我來,然後讓我知道你的失敗,威爾太太。
朝發出動物一樣的笑聲,看著像是真正的快樂,他甚至聽到血液裏發出沸騰的聲響。
他說,威爾離開了我,用欺騙的方式。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輸了,你應該是贏了。擁有了這樣英俊風流的丈夫。
女子被丈夫兩字重新點燃了,她沒有理會朝眼底滿滿得嘲諷。她說,是的,過幾個月,等我生下了我和威爾的孩子,我們會舉行婚禮。
朝望著她,仔細的看著。
他無法從這個女子身上找到任何與自己相同的地方。
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擦了紅色指甲油的雙手。
他突然被刺痛。
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生下這個孩子。以免以後分手,還要拖著一個累贅。
女子的眼神變得銳利,她說,你什麼意思,你是在提醒我,威爾會像離開你一樣離開我?
為什麼不呢。朝感受到體內的澎湃越來越逼近臨界點,他用著最柔和的語氣。
你自己都說了,他還沒有完全放下我。可我已經放下他了。我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他隻是個剛踏入社會的晦澀青年。他追求你的時候,已經是成為擅長噓寒問暖的情場高手。
女子一把抓住朝的手臂,她感到了鋪天蓋地的憤怒,更多的是恐懼。
她在別人的風言風語中得知過安民對他的沉迷。
她見識過威爾的午夜驚醒。
她想問自己的枕邊人是否後悔不告而別。
她害怕答案,所以停住了口。
朝抽出自己被捏出印跡的手,他有一絲寬慰。
威爾太太,太陽已經快要出現,我需要趕回去替安民做早飯。你請便。
空氣中彌漫著朝身上傳來的桂花氣味。
這樣年輕的身體。
永遠展現蓬勃。
上午七點的時間,注定要用冗長的仇恨去記住一個人。
時間軸回到那個大雪的夜晚。
那是朝和威爾在一起的最後一年。
他記得威爾那年晉升的很快,半年的時間就已經任職部門經理。他參加越來越多的公司聚會,有時候會帶著朝去,有時候獨自深夜才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