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冷,終於被腦中的白雪掩埋。
我如約活著,毒誓為何還要應驗?
睜眼的時候,一張笑臉擋住了頭頂陽光。藍飛躺在地上,不滿地皺起眉頭,“閃開。”
美麗的少婦伸出藏在身後的手,捏著個長發金黃,眼珠海藍的塑料娃娃衝藍飛晃:“看,這個娃娃多漂亮,你乖乖吃飯,我就獎勵給你。”
藍飛瞥了一眼,麵露不屑,哪個男孩子會喜歡洋娃娃?槍和刀才是最好的玩具。但她皮膚粉嫩,柳眉彎彎,殷桃小口揚起甜笑,的確很漂亮。他一骨碌坐起來,不安地盯著身邊的男孩,“你喜歡她?”男孩安安靜靜,稚氣的眉目依稀顯露英挺的輪廓。藍飛摸摸他短硬的頭發,忍不住吻闔他黑亮的眼睛,“你要不喜歡,我就再不那樣了,原諒我,好不好?”他反複道歉,對方卻始終一言不發,“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也不理我?”他一陣眩暈,劈手奪過女人手中的娃娃,摳出她藍汪汪的玻璃眼珠,扯斷她金子般的卷發。
少婦大吃一驚,“不不,好孩子,你要輕一點,這是媽媽給你的生日禮物,你不喜歡嗎?”
“喜歡?!”藍飛掐住娃娃薄薄的塑料脖子,怎麼也擰不斷,手骨卻發出哢哢的輕響,痛徹心扉。他大叫一聲,將娃娃摔在地上,踩裂彩色的塑料殼,劇烈的動作連帶手銬腳銬發出“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響。女人尖叫著撲上藍飛,手指亂劃,“你不是我兒子,你把他帶到哪去了,還我兒子!”
尖利的哨聲打破樹林的寧靜,五個穿藍色製服的健壯男人立刻衝上來分開廝打的二人,“78,147,快住手!”“壓不住了,打鎮靜劑!”
細碎的雪粒密密麻麻侵占視線,半昏半醒間,藍飛看到一身綠製服的高大男人在鐵絲網外愣愣地盯著自己,表情活像要哭出來。“嗬,見鬼的同情心。”他側頭望著留在身邊的男孩,眉目溫柔,字字含情,“隻有你不會那樣看我……”
“阿越,看什麼呢?”一身綠製服的老張停好清潔車,拍拍杵在鐵絲網後的年輕人,驚覺他整個身子都在發顫,不由順著那道僵硬的目光投向躺在擔架床上,被獄警推入C區監室的兩個棘手病人。他叫了男人幾聲,仍不見應答,有些著急地拽了拽對方結實的手臂,“沈越,蛇蠍美人碰不得啊!”
“什麼?”男人猛然回頭,右臉橫著一塊火燒落下的疤痕,好不猙獰。
老張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我不是說你貪戀那什麼,咳,那女人靚歸靚,可邪乎了,對人笑準沒好事!聽說她知道丈夫包二奶後竟然狠心把兒子溺死!”
男人聽著同事的嘮叨,垂下頭,“他吃了很多苦……”
老張用掃帚胡亂扒了幾下落葉,談興正濃,沒留意男人極力壓抑的激烈情緒,“……你以為官家會隨隨便便開發個荒島啊,這地方關得全是犯事的癲佬!嘖嘖,要不是薪水高福利好,我才不來呢!”他又瞥了眼消失在磚紅建築後的混血青年,飛快搖頭,“那個靚仔是147號,上月剛轉來。你記住一句話,千萬別靠近他!”
名叫沈越的青年靜默片刻,道了謝,“張叔,你歇著吧,這塊我來掃。”
老張嗬嗬一樂:“好說好說,那你辛苦啦,我聽會賽馬。”
沈越將滿地鬆針掃得一根不剩,統統倒進垃圾車裏。掌心的血順著掃帚柄淌下幾絲,男人的拳頭卻攥得更緊,仿佛握著唯一的希望。我會帶你出去,阿飛。
陽光為綠樹掩映下的紅磚小樓籠上一層金色的光暈,空氣都充滿了田園的安寧——如果忽略小樓四周的電網。靈洲島正是關押精神病犯人的專門監獄,現有服刑的病患147名。高牆、鐵絲網、重重鐵門,監獄裏該有的這裏都有,隻是條件較好,分ABC三座關押樓,呈等腰三角形分布,各樓均設有心理治療室。三角形外側環繞著懲教所、戒毒所、運動室和勞作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