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ma在她身後呼喊她的名字,匆忙和舍友說了“回見”就追了上來。
柏菡站在樹幹後等著她,睫毛忽閃忽閃,不安地往四周看,像在找尋或躲避著什麼。
Emma的這幾聲呼喊吸引了一批學生,他們迅速圍上前來,鬧哄哄的一片。
一群人仿佛剛參加完一場簽售會,又來一場,熱情不減。
柏菡頭疼了起來。
她被堵在這,人群之中,太顯眼。
她想溜,但溜不出去,她的周圍被學生們圍得水泄不通。
Emma站在前頭還不停地宣傳她,拉都拉不住。
最後無奈之下商定了一起拍了幾張大合照放她走。
幾個男生圍著柏菡,有意無意地在搶離得近的位置,拉拉扯扯間,有個人腳下踩到石塊,一滑,整個人傾倒了。
倒下去的人,就像多米諾骨牌般,絆倒了一個又一個。聚成一團的人在刹那間變得歪歪斜斜,將要散架。
混亂中,一個男生的手推在柏菡的腰上,往上一寸便是柔軟處。
這一推,柏菡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栽去,眼看就要摔進身後的草坪,躺進泥裏——
一隻手撐在了她的腰上。
“謝謝。”
柏菡連忙借力,扶著樹幹站了起來。
抬眼間,周圍的嘈雜聲默了。
……
從禮堂偏門出來的晏瀝撞見的正是這樣混沌混亂的場麵。
他站在偏僻的角落裏,望了許久。
人去樓空。
她卻在這裏,眾星捧月,笑得生輝。
還沒等柏菡站穩,晏瀝飛快地將柏菡拉到了身前,走到人群幾米外。
隔著幾米,那兒是吵鬧的,這兒確實緘默無聲的。
青灰色的石板路像是阻隔出了兩個世界,一個鮮豔奪目,一個黑白默片。
柏菡記得自己曾在哪裏看到過一句話:“人生最了不起的四種心境:痛而不言,笑而不語,迷而不失,驚而不亂。”(1)
她沒做到。
終究,是亂了。
隻聽晏瀝低聲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柏菡同時道:“你怎麼在這兒?”
晏瀝說:“回校演講。”
一貫的惜字如金。
柏菡聽了點點頭,回他:“挺受歡迎,恭喜你。”
她的聲音淡淡的,偏著頭,眺望遠處,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圍觀的人裏有人把這一幕拍了下來傳到論壇上。
起名——才子與佳人的初邂逅
俗,又吸引人。
很快地,評論如海潮般湧進帖子裏。
“果然配一臉。”
“這對不結婚真的很難收場!”
“他們真認識啊?搞不好真是一對呢。”
-“別搞笑了,說不定他們早就各自結婚了。”
-“結婚??我暈。他老婆能是誰啊?”
-“不知道。”
-“反正肯定沒柏菡漂亮。”
-“膚淺。”
帖子裏忽然熱火朝天地吵了起來,而大禮堂邊,一切寂靜。
就像遠處的落日餘暉就要沉下山頭,靜謐的夜色隨著卷雲而來。
晏瀝瞥了一眼身後安靜了下來轉而吃瓜的人群,神色淡漠,重複了他的問題:“你昨晚……”
柏菡打斷他,抬頭今天第一次正眼瞧他。
天色漸暗,她黑眸中的光也逐漸隱去,早已映不出麵前的人。
晚風吹拂著她四散的長發,徒增一層孑然之感。
隻聽她一字一句、波瀾不驚地說給他聽。
“晏瀝,我們分開吧。”
她的聲音很低,也很輕。
旁人聽不見,晏瀝聽得見。
柏菡沒有移開目光,銳利、堅決地審視著晏瀝此時此刻的表情。
他五官每一毫厘的變動,都在她的掌握中。
可她還是沒有看到任何情緒。
似北上的千年冰川。
無法撼動。
遠處的Emma站在人群裏,雖理不清這曖昧不明的狀況,但還是開口喊了柏菡的名字。
柏菡沒有再說什麼,回身穿過人群,和Emma消失在漆黑的夜路裏。
許久。
滋滋——
湖邊樹叢中的路燈這才參差不齊地亮起,一盞接著一盞,飛蟲撲扇著翅膀環繞在邊緣,迎著光似要撲火。
黃澄澄的光線湊成一個圓,像團圓夜的月亮,白玉盤似的圓滿。
抬頭看。
月光皎潔。
再望,人已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