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逃脫,狼狽的坐在地上。

看著眼前一雙黑色的皮鞋。

雅凱濕漉漉的頭發被對方抓起來。

“你要我的命,說一聲就好,搭上這麼多人做什麼呢。”塞薩赫聽到雅凱歎著氣低聲說,氣息弱的要命。

“……”那男人冷酷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縫。

“你想說你沒想要我的命嗎?”雅凱虛弱的攤開一直緊握著的拳,“這顆子彈,是你槍的訂製吧!我自己挖出來的,用你給我講過的常識。”

“……”男人什麼也沒說,隻是突然俯□,抱起雅凱,轉頭就走。

“這孩子是個偶然,別傷害他——”

雅凱低低的聲音傳到塞薩赫耳朵裏,後麵就聽不清了。

頭上頂著的槍撤了下去。

命保住了,人卻開始沒有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像是有人攥了心髒一把。

這種為了保命什麼都做得出來的野孩子,竟然推掉了後來佐伊家送來的錢,也拒絕了讓他進入佐伊家生活的邀請。

救過他的命又有什麼用?

塞薩赫想:他連親自來一趟都嫌麻煩。

錢是一種侮辱,去他家生活——做下人嗎?

姓氏沒什麼重要,隻要你想,無論你姓什麼,你都會成為那個姓氏的榮耀。

他想起雅凱說的話,不知為什麼,那人狼狽汗濕的臉,他怎麼晃頭也忘不掉。

要成為榮耀,是嗎?

他是個拖油瓶,母親和一個男人走了,不會再回來這個消息還是聽別人說的。也沒什麼好傷心的,他終於離開了一直生活的那個地方。

那個可以遮風避雨有一些小嘍羅的地方。

他想要成為榮耀,而不是一個被錢感謝的貧民,也不是一個大戶人家的看門狗。

就這樣。

很多年後他才知道。

雅凱清醒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人過來看他,他住院兩個月,等出院了再來找他時,他已經走了。

很多年後他才知道。

那個抱雅凱的男人。

是雅凱隱藏了姓氏去接近的政敵,得到了情報卻陰差陽錯的愛上彼此。

一個是被背叛,想殺了對方卻又舍不得。

另一個是心理難過,想死在對方手上卻又不甘心。

那是注定的糾纏。

終結在,那一年,那個男人把雅凱抱在懷裏,擋了四槍。

那一年,雅凱竟然不顧佐伊家的臉麵和身份用遺孀的身份去為那個男人辦葬禮。

兩個政黨,一個死了首領,一個鬧出醜聞。

那一年,雅凱徹底被佐伊家族廢棄。

那一年,佐伊家主的兩個私生子被領進了家門。

不能說是私生子,隻說是養子。

那一年,塞薩赫有了姓氏。

塞薩赫?佐伊。

那一年,他十四歲。

那一年,再次見麵。

雅凱還是那個和煦的雅凱,對於失勢,對於他這個新來的家主繼承人,都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

塞薩赫早已不是原來的八歲小孩,他來佐伊家之前,已經是東邊一個幫派的中間力量。

戾氣、陰狠。

兩人早就從兩條本來就不近的線離得更遠了。

私生子有一個就有第二個,一個是貧民窟出來的,一個是醫生養大的。

這個塞薩赫又能有多大的優勢。

不識字,沒教養,出身太差,也許背著人命。

再洗白,又怎麼能洗得幹淨。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塞薩赫一輩子都忘不了。

當他被家庭教師蔑視、被父親失望的眼神看得心裏冰涼時,是雅凱坐在他身邊,手把手的教他練出一筆漂亮的字。

當他把湯勺掉進湯碗,當他用刀叉把盤子劃的吱吱響時,是雅凱,陪他在花園的石桌邊吃了一下午的牛排,一點一點的教。

他右手中指被刀砍傷過,太冷的天就會疼,沒有力氣才會掉勺子,也是雅凱把他的手指攥在手裏,一點點搓著捂熱了,然後一整個冬天的按摩。

就算後來他站在冰天雪地裏,全身都結冰,這根手指都沒覺得冷過。

在父親因為他辦事失敗要用家法而所有人都因為另一個養子的出色而要放棄他時,是這個失了勢的雅凱擋在他麵前。

“爸爸,你要看看塞薩赫這半年來有多大的長進!”

他和煦但也是目光灼灼。

他其實是父親最疼愛的孩子,迫於家族壓力不能重用,但仍然是最親厚的,眼神裏都帶著可惜和縱容。

塞薩赫就站在雅凱的身後。

看著對方白色的襯衫,以及黃金色的頭發。

他知道雅凱並不是真的喜歡政治。

他曾經舉起雙手笑著對塞薩赫說:“你看,我的手很靈巧的,我喜歡做衣服,我還會打毛線。”

可惜,沒了那個可以讓他做衣服,打毛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