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飄出悉悉索索的抽噎聲,劃破了衛青的臆想……“公主……”衛青輕聲向車裏問。
“……”裏麵沒有回話,隻有斷斷續續的哭聲……“……暫到林中……”平陽很久才哽咽出一句……
衛青忙撥馬進了旁邊的樹林深處,停了車馬下來,“公主……”衛青有些擔心。
“上車來。”
“啊?”衛青搖搖頭,“奴才不敢!”
“既然是本宮的家奴,本宮就是你的主人,上來!”
“奴才身份低賤,豈敢入公主車輿。”衛青隻站在車下。
平陽豁的挑開車簾,“上來!”
衛青沒辦法,惶恐的上了車,車裏空間太局促,衛青隻能尷尬的蜷身跪著。
“抬眼回話……”
衛青抬起眼簾,平陽公主的眼睛毫不閃躲的看著他,那眼睛裏的神情是那麼的哀怨淒涼……
衛青忙垂了頭,平陽的手卻搭在他的肩上,衛青全身繃緊的閃開,“公主千金之體,奴才是下賤之人……”
“衛青……”平陽離了坐席,也跪在他麵前,仍然扶住他的肩頭,“如今你長大了,難道還不明白……還是不敢明白……妾……”
這個字眼兒,嚇得衛青一下抬起眼簾來,“公主,您是衛青的主人呐……”
“將軍在妾府中多年,妾可曾以奴待將軍?妾等將軍很多年了……”平陽拾起他的雙手,“將軍要到什麼時候才肯明白……”
衛青呆呆的看著她,頭腦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就好像多年前他從傷痛中醒來發現身上搭著劉徹的廣袖一樣……
“將軍九歲降服青驄馬,倚馬射雁,妾依然曆曆在目。妾覺得將軍年幼即有搏擊長空之誌,不應屈身人下。妾將將軍姐弟引薦陛下,望將軍有日能為陛下、為我大漢開疆並土,成就將軍功業……妾沒有想到,轉眼將軍一去六、七年,而今年將弱冠,已然婚配……妾……”
“公主,您永遠是衛青的主人……慢說衛青目下沒有尺寸之功,衛青縱有天大的功勞,在公主您駕前,衛青永遠是公主的一個騎奴……就像今天,衛青隨時可送公主回府……”
“衛青……就因為將軍是騎奴出身,妾是一國公主嗎……”平陽握著他冰冷汗濕的手,“還是因為將軍以為妾比將軍年長十歲有餘……”
“衛青萬死不敢!衛青是卑賤之人,蒙公主錯愛……”他惶恐而不知所措的眼圈濕了……
“衛青……不用多說,也不用多想了……”平陽帶著淚苦笑著截住他的話,她的眼神帶著淚光卻溫柔的亮起來……“衛青,你隻有淩雲之誌,卻還不知這宮中朝中的險惡……”
衛青看著她淚痕闌幹的麵龐……
她搖了搖頭,“衛青,莫道無情最是帝王家,而今你羽翼已豐,鋒芒見露,陛下必有重用,但若不提早準備,這仕途險惡,萬一有個差池……想鑒我父皇斬晁錯,陛下殺趙綰、王臧,還有去年的韓嫣……還有父皇將我嫁給曹守這個起不來床的‘藥罐子’……有哪一件真是由得帝王作主?莫不是時局事態所迫!妾為將軍不惜一切代價……從前是,現在是,今後仍是……妾要看,妾為陛下、為大漢擇選的賢臣良將,是如何建功立業的……妾還可以等,等將軍功成名就的那一天,等將軍聲名可與這長公主的名頭比肩的那一天……”
……
(二十七)
未央宮靜得慎人,一下午劉徹一言不發,氣悶的烏雲壓在未央宮的殿角,“春陀!”
春陀知道他心裏不痛快,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