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才從他懷中起來,幫他卸甲,舅舅的手從來沒有這麼冰涼而且發僵,手指很不利索的對付那些袢甲絲絛,霍去病忙幫他都解開,除下鐵甲來。衛青覺得身上一鬆,反而一陣頭暈,不自覺的往邊上一扶,扶了個空,閃得一個趔趄,霍去病一肩頂住他,“舅舅,你病了!”
他才發覺霍去病長這麼高了,雖然他還要彎一些腰,但是去病已經可以架住他的臂膀了,“你長這麼高了?”
“舅舅,去病給你擦背吧!”
衛青頭疼的厲害,渾身冒冷汗,隻點點頭。
……
(三十八)
泡在熱水裏,衛青才覺得手指慢慢有了知覺,骨縫間莫名的酸痛,像被蜜蜂蟄刺一般,他疲勞的閉上眼睛,疼痛叫他蹙起眉頭。
“舅舅”,霍去病扒著桶沿惴惴不安的來回摸著他的手臂,不知為什麼,此時特別害怕舅舅閉上那清涼的寒眸子,“舅舅,你倒底哪裏不舒服啊?去病給你擦背吧……”
寒眸子費力的睜開,溫柔的笑了,“舅舅隻是累了,去病,你長大了,知道為舅舅擔心了。舅舅沒事,舅舅就是有點兒累了。”
“撲通”一聲,霍去病扯了衣服跳進來,火眸子從來沒這麼沉重的看著衛青,仔細小心的拿著手巾在衛青身上輕輕的擦著。舅舅渾身都冒著寒氣。
衛青從沒用他幹過什麼活兒,心裏舍不得,“去病,不用擦……舅舅沒事……”
火眸子不高興的看著他,耳朵像失聰了一樣,手裏不閑著,繼續擦。
“好,好,好,擦!擦,行了吧……”衛青沒了氣力,摸摸他帶著慍怒的臉頰,“你不是要‘殺他個片甲不留’嗎?怎麼這麼婆婆媽媽起來?”衛青怕他擔心,故意逗他。
“因為是舅舅……”火眸子裏充盈了淚水。
“哎呀,哎呀,不許哭啊!不許哭……”寒眸子一見了那火眸子裏的水光,心裏軟得一點勁兒也沒了,“舅舅還有口氣兒呢!舅舅隻是累了,你這麼大還哭,舅舅剛才還覺得你長大了呢,沒想到,還要哭的……”
霍去病整個合在他身上,嗚咽起來,“舅舅你不能生病!去病替你生病吧!”
“少胡說……”衛青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心裏又酸又暖,“行了,你不是給舅舅擦背嗎?再不擦水就涼了,咱們爺兒倆就都要病了。叫舅媽和弟弟們聽見你哭,看你的小臉往哪裏放。”衛青拿話哄他。
霍去病一聲一聲的抽噎,拿起手巾。衛青眼圈濕了,忙轉過身去。霍去病一邊抽泣,一邊給衛青擦背,舅舅真的好像瘦了……
“舅舅,雁門是什麼天氣?”
“雁門在下雪。”
“舅舅是不是凍著了?”
衛青點點頭,“可能有一點。沒什麼的。”
“以後不要在秋天去打仗了!”
“又胡說,匈奴進犯,禦敵還管天氣嗎?”
霍去病從後麵摟過舅舅,伏在他背上,“去病替舅舅去!”
衛青拉住他的手,慢慢轉過身來,摟住他,貼了他的臉頰,“去病就是舅舅的良藥,你給舅舅擦背,舅舅就‘去病’了……水不熱了,快穿衣服吧。”
……
吃了晚飯,衛青還是覺得發冷,妻暖了酒。衛青平日並不常飲酒,今天渾身發冷,筋骨酸痛,猛喝了幾杯熱酒,本以為會發些汗,誰想全然無效。衛青便不再多飲,覺得疲憊得厲害,洗漱了,妻給他整理了被褥,可是小嬰兒啼哭不已。妻哄了又哄,他還是哇哇的哭,直到引得大一些的伉兒也開始哭了,“將軍,妾吩咐人給將軍別置臥房吧。”
衛青隨和的笑著點點頭,摸摸繈褓中兒子滾著淚珠的小臉蛋,“你這樣使勁兒的哭,爹和娘都睡不好了。你把哥哥也惹哭了,早知這樣,爹就不叫你‘不疑’,幹脆給你改名叫‘不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