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終於沒有脫口而出,隻是道:“等以後見著便明白了。大可不必如此好奇。”
方則就辯駁:“我隻是覺得像恒王這般的人……”突地住了口,因為顧昡正朝著這邊緩步走了過來。
顧昡笑得從容:“勞兩位大人過來一趟。父皇有要事宣布。”眼角餘光也隻帶過簡宥,並未多作停留。
聖駕旁的少年人大多狩獵心起,沒了蹤影,留下的都是朝廷重臣。聖上倚在墊著金絲被褥的座椅上,容色不顯得過分憔悴,聲音依舊沉穩有力:“朕今日不過要引個人與大家照麵。”接著忍不住地重重咳了兩聲,道:“原兒。”
簡宥這才看見在一旁躬身侍奉的人挺起腰來,眼神傲然淩厲,不著痕跡地掃過一圈。深紫錦袍披著鶴麾,遊原手中沒了萬年不離的折扇,收了眉梢的風流恣意,竟是全然咄咄逼人的陌生。
聖上道:“都怪朕年輕時欠下的風流賬,委屈了原兒。他當是皇子。”
眾人不免訝然不語。獨獨顧昡神色自若,唇角帶笑:“久違了,五弟。”
第 28 章
(五十七)
方則就喝了口酒暖暖身子,問道:“夜間外頭冷得厲害。簡大人是要去做什麼?”
簡宥撥開帳篷的簾子,一步已跨了出去,回頭道:“裏邊透不過氣,我出去走走。”
雪地顯著鬆軟,一腳踏下便有寸許深的印子塌陷出來。
簡宥腦裏紛紛的亂,回想起遊原的眉眼,像是與多年前初見著他時一樣,瓊林宴上,及身榮甲,梅妝樣貌,十分風流,又像是與那時離得遠了,如今的那點睥睨驕傲,慢慢現出來,與之重合在一起。
簡宥重重心事,不覺已走得和紮營地有了距離,再四顧才發覺進了林子。半空中光禿禿的枝椏,在頭頂交叉縱橫,連稀疏的月光也給網在外邊大半。
遙遙可見一點火光在林子深處明明滅滅。並不急於回去,簡宥索性借著視線裏模糊不清的輪廓,在黑黢黢的林子裏摸索著前行過去。
腳步聲窸窣,驚動了低矮磐石上的身影。
簡宥見著那人轉過麵來,下意識想往回走,卻又卡住了步子:“你怎麼在這?”
顧昡麵目在篝火映照下顯得不真切:“要過來坐一下麼。”身子往一邊挪了挪,空出一方位置。
簡宥鬼使神差地靠了過去,與顧昡肩挨著肩。又覺著這樣的姿勢太過尷尬,朝著反方向側了側,不禁想去捏著衣擺。剛出了帳篷不覺得,現下一曲手指,才感到雙手已然凍得沒了知覺,麻得厲害。
火舌舔舐著漆黑夜空,在兩人瞳仁中無聲跳躍。
簡宥眼睛沒處看,瞧著雪地裏冒出的半截枯枝,便伸手費力地彎著關節想去拾撿起來。粗糙的表麵礪過手心,方明白還有半截給掩在雪裏。
顧昡卻也俯身過來,去拉出那根枯枝,指尖觸著簡宥的。
兩人不約抬首對視,隨即別開眼去。
顧昡聲音極淡:“你隻穿著外衫出來,不覺得冷麼?”
“一時忘記了。”冷風貼著外衫灌進胸腔,簡宥穩住了沒打寒顫,“也不怎麼冷。”
顧昡見他鼻頭通紅,解了自己鬥篷給他披上,溫聲道:“不要逞強。”
顧昡熨人的體溫順著鬥篷暖著簡宥四肢百骸,簡宥忍不住抽抽鼻子,卻隻道:“多謝。”
顧昡淡淡“嗯”了一聲,隨手撿了地上橫陳的枝葉丟進火堆裏,焰花便蹦得更高。
簡宥沒尋著話,便再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顧昡言語聽不出什麼情緒:“你不記得這裏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