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叫出聲?你想害死我嗎?孩子被她推倒在地,昏了過去,醒來後就再也不說話。”
顧元卓安慰說:“沒事了,醫生會有辦法。”
江雨生依偎過去,把頭靠在愛人肩上。
顧元卓摟住他,說:“想起你以前了?”
江雨生苦澀地笑:“我離家的時候已經上了高中,情況比敏真強出不知道多少。”
他陷入回憶:“那天,也是這樣一個月夜。我在街上徘徊,看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為我點亮的……”
顧元卓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噓……”
江雨生噗嗤笑起來:“好好,不說。我不說了。”
次日,敏真被帶去做全身檢查。
醫生是個中年大叔,和藹可親,拿水果糖給敏真。敏真在那裏看到幾個同齡的孩子穿著醫院製服在一個小房間裏做遊戲,一個孩子手中的玩具被搶了,卻木木呆呆,沒有反應。
顧元卓走過來,蹲在她身邊說:“敏敏和他們不一樣,敏敏智力健全,將來做女狀元。”
江雨生和醫生談完,走過來。
顧元卓問:“怎麼樣?”
江雨生小聲地說:“貧血,慢性腸炎。皮膚病已經快好了,要堅持擦藥。每周來做一次心理輔導。”
他們都有好教養,討論別人時,聲音總是盡量低沉。哪怕是善意地談論一個孩子。
當然還有另一類人,與之截然不同。敏真的表姑就會扯著大嗓門在門口同別人說:“那丫頭沒人要,從大伯家輪到小叔家,最後居然給塞到我們這裏來!是啊,誰放心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和自己孩子住一起!”
表姑家兩個男孩都比敏真大,喜歡把墨水灑到她衣服上,或是在走路的時候突然推她,一把揪下她的發繩。
最嚴重的一次,大的那個男孩把嚼過的口香糖摁在敏真的頭發,然後笑嘻嘻地說:“喲,弄不下來了,怎麼辦?”
兩個男孩,一個摁住敏真,一個拿來剪刀,哢嚓一下,剪去了敏真留了六年的長頭發。那是媽媽每天都為她精心梳理的頭發。
他們為這個惡作劇哈哈大笑。敏真忽然從地板上爬起來,奪過剪刀刺過去。表姑發出驚恐的叫聲,隨後被打腫臉的敏真便被社工領走。
這下更沒人敢收留她,都怕她繼承了她母親的瘋狂基因,像個不定時炸彈,說不清什麼時候爆炸。
關鍵時刻,陌生的小舅舅對她伸出手來。
敏真被帶到大商場裏。她第一次來到這麼繁華的地方,琳琅滿目的商品花了眼。一個地球儀,到敏真胸口那麼高,上麵的山川起伏,江河湖海都栩栩如生。敏真癡癡看著,伸手過去小心翼翼地觸摸。
“喜歡嗎?”顧元卓彎下腰來,撥轉地球儀,指著一處說,“這裏,我和你舅舅就是在這裏相遇的,那是五年前。”
那處地方像座島嶼,狹長且小。
顧元卓回憶著,微笑起來:“那天我因為一些事心情不好,隨手扯了街角花園裏一株樹的葉子。這時一個瘦瘦的學生模樣的人走過來,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先生,您扯的植物叫紅葉石楠,薔薇科石楠屬,常綠小喬木,一年一般萌發三到四次,新梢及嫩葉都鮮紅奪目,極富光澤和亮度。先生,您請看看手中的葉子,不覺得它很美嗎?它亦是個生命,它也有知覺,葉子被扯,就同你的手劃破了一樣,會覺得痛的。”
敏真瞪大眼睛,似乎也覺得這番話很新鮮。
顧元卓見她表情如此可愛,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臉。
敏真想問,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但是她嘴巴死死咬合著。
江雨生找到他們,“敏真,來,我們去試衣服。”
那天起碼買了三十多件衣服,把以前的舊衣服徹底替換下來。有一條酒紅色的裙子襯得敏真皮膚白裏透紅,粉嫩可愛。
店員看到兩個大男人帶著一個小孩來買東西,非常好奇,趁著低頭理衣服時問:“那兩個叔叔是你什麼人?哪個是爸爸?”
敏真沒理她。
對方又問:“你媽媽呢?”
敏真一下甩開她的手,跑到江雨生身邊,緊拽住他的衣角。
江雨生發覺不對,立刻抱起她說:“我們走,換個地方。”
晚上才回到家,屋裏燈亮著,顧元卓說:“是林媽過來收拾了。”
一個中年婦女推門出來,“少爺,飯菜在桌上,我先回去了。”
顧元卓問:“我媽最近怎麼樣?”
“太太很好,大小姐也很好。少爺有空還是回去看看吧。”
她看到江雨生懷裏的敏真。敏真已經睡著,露出半張小臉,無限天真可愛,倒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和其它孩子有什麼不同。林媽對江雨生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顧元卓說:“她其實挺喜歡你,隻是礙著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