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
“啊。”敏真歎,“你後悔了?”
“從來沒有!”
“那顯然不是不可觸摸的往事。”
江雨生終於拿外甥女沒轍,“但我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
敏真立刻道:“從前,有一個少年,他叫江雨生……”
江雨生卻搖搖頭。
他緩緩說:“認識徐懷仁那年,我還不到十七歲,但已經是大學二年級學生……”
10
江雨生認識徐懷仁那年,差兩個月才到十七歲,但已經是大學二年級學生。
江父在一所三流大學裏交中文,嚴肅,嚴格,不大受學生愛戴。
江雨生是小兒子,江母為了生他,頗受了些苦,於是分外疼愛。但是江父治家一貫嚴厲,立如鬆,坐如鍾,食不語,行佩玉。且,孩子們同長輩說話必須用敬語,從來不喊爸爸媽媽,隻稱呼父親母親。張口“您”,閉口“請”。
江家住在學校的職工宿舍裏。紅磚房,青藤爬滿一半牆,樓梯間堆放著煤球和廢舊報紙。屋子隻有兩間,貨真價實的鬥室,但是卻給江太太收拾得整齊幹淨。
發現江雨生資質非凡的,是他的小學老師。她有意布置六年級的算術題來鎮一下上課吵鬧的學生,可題目卻讓江雨生轉眼解答了出來。
江父起初不解兒子的頭腦遺傳自誰,想了頗久才記起,孩子的奶奶,聽說也是這麼聰明,隻是沒到解放就病逝了。
江父一心想讓兒子出人頭地,替他出一口不得誌的怨氣。於是,小小的雨生開始了他漫長枯燥的學習生涯。
江雨生的童年記憶裏,便是他從家裏的窗戶往外望,不遠處的操場上,有孩子們在戲耍。天那麼藍,風那麼輕。
他十二歲就升高中,十五歲獲得國際大獎,被一所名校錄取。
十五歲的江雨生在同齡人不算高,因為缺少室外活動,皮膚白皙,弱不禁風的樣子。一雙大大的眼鏡架在秀挺的鼻梁上,遮住那雙有著濃長睫毛的眼睛。
江雨生對徐懷仁著個名字並不陌生。徐懷仁是高幹子弟,有顆聰明的大腦和一雙會笑的眼睛,又是學校籃球隊主力,迷到大片女孩子。
江雨生遠遠見他在場上打球。身手敏捷,步伐矯健,像一頭美洲豹,迅速攔下對方手裏球,扣進籃中。
全場喝彩。
旁人說:“那就是係裏高我們一屆的徐懷仁。”
江雨生看到徐懷仁走向場邊,立刻有女孩子遞上水和毛巾。他的手臂結實有力,汗水讓肌膚看上去光亮滑膩。
江雨生心下忽然漏跳一拍。他匆忙離去。
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老師辦公室。學校打算派他們兩個尖子生參加那一屆的生物競賽。
徐懷仁因為打球,來的遲了,洗過的長頭發濕濕披在肩上,一陣風似的衝進辦公室。
他同老師聊了幾句,才看到窗下還站著一個人。消瘦白淨,眼鏡短發,一副典型優等生的模樣。他不冷不熱地衝江雨生點點頭。
這時江雨生恰好往前一步,對他微笑示好。
徐懷仁這才看清這個少年是那麼俊美清秀,嘴唇都是淺淺粉紅色。陽光斜照,他的頭發呈現出栗色。
老師介紹說:“這是江雨生,低你一級。”
徐懷仁恍然大悟:“你是江雨生?”他一早聽過他的名號,人人都傳說這個天才學弟。說他如何年紀輕輕就獲得多項大獎,說他多麼聰明再難的公式隻背一次就記得下來。說得他心裏又癢又酸,心想天才到底於他們凡人不同。
沒想等到見到了,居然是個文弱的少年。他多大?十五?十六?
老師說:“你們這次一定要做好萬全準備,全力拚搏為學校爭光。下星期一開始,你們暫停所有公共課,由王老師給你們做專門的輔導。徐懷仁,你和江雨生兩個平時多接觸,互相幫助。”
從老師辦公室離開,徐懷仁和江雨生一同走在學校那條銀杏小道上回寢室。
徐懷仁問:“你看起來不大,今年幾歲。”
江雨生答:“快到十七了。”
他的嗓音輕柔,甚是好聽。
“家裏還有什麼人?”
“爸爸、媽媽和姐姐。爸爸在A大教中文,姐姐已經工作。”
“多好。我家隻有我一個孩子,平時很孤單。”
江雨生忽然問:“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
徐懷仁反問:“我有很多朋友,你怎麼知道?”
江雨生說漏了嘴,尷尬地低下頭。
徐懷仁笑起來:“老師要我們多多接觸,互相幫助。我們以後一起上自習好不?”
江雨生抬頭看過去,正看到徐懷仁笑容燦爛、意氣風發,年輕的臉上是有股豪爽之氣。
他微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