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真問:“你身體好嗎?”
江雲生笑笑:“就那樣。”
敏真便再也找不到話說,扭頭看舅舅。
江雨生對姐姐說:“我問過醫生,你的肺病比以前重了許多。”
“人老了,器官便漸漸不管用,那是正常的。”
江雲生也還不到四十。
江雨生歎氣,“如果你願意,我去申請取保就醫,讓你出來。”
江雲生忽而幽幽一笑,有幾分心如死灰的決絕,道:“日子已經不多,一動不如一靜。”
敏真聽得心裏一涼。
江雲生抬頭看女兒。無數的話想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原本最親密的人到現在已經成陌路。她給了她生命,將她托付給一個好人家,便不再欠她什麼了。
江雲生歎口氣,再度提前離去。
敏真坐在那裏,怔怔許久。江雨生低頭看她,才發現她已經滿臉淚水。
敏真輕聲說:“她不要我了。”
買了不要的鞋子,都還可以拿著發票去商場退貨;生的孩子不要了,隻有丟棄了。
江雨生不知道如果應答。他亦有不好的預感。
敏真抹一把臉,嗖地站起來,果斷道:“我們走吧。”
開車回家,一路無語。
剛進市區時,江雨生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聽片刻,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對敏真說:“舅舅有點事要去趟市中心。”
敏真知道那一定是急事,說:“那就在附近放我下來好了。”
江雨生對她笑笑:“不會很久,忙完了就來接你。”
他把車開到市綜合醫院。敏真在旁邊找了一家書吧坐下。
江雨生從電梯裏出來,一腳踏上柔軟的地毯。有人迎了過來,認得他,喚了一聲“江先生”,延他進屋。
現在的高級病房豪華得和賓館裏的總統套房無異,都鋪著厚厚的地毯,瓶裏一束鳶尾花,異常芬芳。
裏麵的病房還有其它人,似乎在商量什麼事情,江雨生走進去,他們才停下來。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個穿著黑西裝,保鏢模樣的男子同他打招呼:“雨生少爺。”
江雨生太久沒聽到人這樣稱呼自己,有些不適應,但也沒表示不悅。
其它人紛紛收拾好離去。江雨生等門合上,才走到床邊坐下。
他對床上的人說:“我來看看你。”
蕭伯庸微微笑,“謝謝。”
江雨生低頭看到蕭伯庸的手,指甲是紫色的。他歎口氣:“什麼時候的事了?”
“半年前開始發作。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心髒搭橋手術現在很常見。”蕭伯庸說。
下人敲敲門,端來茶水和水果。
蕭伯庸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小楓去找過我。”
蕭伯庸有些驚訝,“難得他會想到這點。”
“我沒見著他。後來去了一個電話,是蘇歌接的,他都告訴我了。”
蕭伯庸笑笑,“想我叱吒風雲那麼多年,到現在還不是因為一根小血管被困在手術台上,淪為別人手術刀下的魚肉。”
江雨生道:“再英勇神武,到底是一具肉身。機器用久了都要返場維修一番。”
蕭伯庸歎氣,“等病好了,先來一杯威士忌加冰。”
江雨生抿口茶。嗬,還是鐵觀音。了解一個人的愛好倒不難,記住就需要用心思了。
蕭伯庸問:“這半年來忙,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
“都很好。孩子要出國留學了,過幾日就走。”
“就一個孩子,走了,要寂寞很久。”
“是啊。現在看到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行李,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記得那孩子天資聰慧得很,像你吧?”
“她比我機敏許多,不像我,吃了那麼多虧才知道學乖。”
蕭伯庸笑。江雨生看到他眼角的皺紋和鬢角的白發,心裏一陣澎湃,感歎時光匆匆,十年隻不過一個彈指。當年這個人也是那麼高大矯健,光是一個背影就可以看出風度翩翩,目光敏銳令心虛的人心驚膽戰。瘦弱的少年在他懷裏像個孩子尋著了守護的羽翼。
蕭伯庸問:“想什麼呢?”
“名將白頭。”
“我不是什麼名將。”
江雨生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淡淡道:“人各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你這樣教育你外甥女的?”
“不。我的孩子若敢作奸犯科,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蕭伯庸嗬嗬笑。有些疲憊。
江雨生站了起來,“我改日再來看你,你好好休